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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臉上不覺就有了笑意,季萱打開手機,屏幕上還是今天撥出去沒有接通的號碼,那個據說只留給她、除了做/愛和死掉永遠都會為她在線的號碼。
找不到他。還有什麼辦法?
手機里還有一個號碼:岳紹輝。是他特意加的,說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發生了什麼事,她可以找Tony,無論這傢伙在地球的哪個角落都一定會立刻飛過來幫她。
季萱一直覺得這個設置很無聊,他都沒了,Tony又能是誰?
放了手機,輕輕吁了口氣。她知道此時此刻他沒有在跟誰做//愛,也沒有死掉。所以,誰也不需要找。甚至,她有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匆匆跑出來,叫了車,現在,又是要趕去哪裡……
……
颱風距離還遠,天已經烏雲密布,剛過六點就像冬天的傍晚,黑了下來。
站在樓前台階上,抬頭看,太暗了,頂樓的陽台上綠色的葉子都看不清楚,只是大樓上又一個灰色的格子。明明沒有燈光,可不知怎的,那灰格子看著看著,一整天游離不定的心竟然莫名平復下來,忽然間就又似乎可以拿筆了。
真是神經病。
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進門,上電梯。也好,在工作室也是浪費時間,不如回去洗個澡,安心做事。
打開房門,遮光窗簾擋得房中完全黑暗,可是冷氣很足,淡淡熟悉的味道讓季萱立刻意識到:他在!怎麼回事?趕緊摸開手邊的夜燈,一眼望盡的房中整潔得樣板畫,只有大床上稍顯凌亂:翻開的手提電腦已經黑了屏,邊上攤著幾頁文件,男人躺在一旁,蓋著薄被。
悄無聲息。
他向來如此,睡覺就像沒了氣息,可是,這才幾點?季萱匆匆脫了鞋,踮腳輕輕走過去。
他側著身,兩臂抱在胸前,寬大的薄被只蓋了一邊,幾乎是裹著。昏暗中依然能看到那緊皺的眉頭,這是睡了麼?季萱屈膝跪下來,輕輕湊近。啊,他的氣息好熱,抬手一摸額頭,天哪,這麼燙!
「張星野,張星野,」她輕聲叫,「感覺怎麼樣了?」
沒有反應。他平常覺特別輕,她輕輕嘆口氣他也早醒了,心忽然有點慌, 「張星野,星野!星野……」
她幾乎貼著他的額頭,男人終於睜開眼睛,看著她。季萱一怔,這麼近,四目而對她竟然愣住,幾秒後脫口而出,「怎麼一整天都不接我電話?」
只打了一通,短促的鈴聲,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問他,只是看著這燒紅的眼睛,明知他難受,她卻莫名地覺得自己委屈,感覺這麼強烈,心酸得攥成一團,還是問他:「這個號碼,到底還能不能用?」
他沒吭聲,呼吸這麼燙,沒有等來答案,她忍不住伸手摩挲他的唇。手指涼涼的,他抿住了她。唇這麼幹,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磨蹭著她的指尖,輕輕地觸碰著最細的神經,有點受不了。這次病得怎麼像變了個人?上次那麼重還是一樣的不講理、纏她,這次半天也不出聲,一動不動的,倒讓人心燥,正要問,忽地想起今天早晨他什麼也咽不下,她蹙了眉,「嗓子是不是疼得厲害?發不出聲了?」
他看著她,除了熱乎乎地喘氣,毫無反應。
「吃藥了麼?」已經燒糊塗了,季萱邊問邊看床頭:一杯沒喝幾口的水,一支體溫筆,一盒泰諾。這種藥是強力退燒的,四到六個小時一次。那怎麼還這麼燙?他這是吃了又反覆,幾個小時都撐不住?季萱忙拿起體溫筆貼在他額頭,剛一碰到就滴滴滴速度警告:39度。
「啊?星野,星野……」她無謂地叫了兩聲,只覺得被他抿著的手指有點抖,他迷迷糊糊地似乎又要閉上眼睛。季萱起身衝進衛生間擰了涼毛巾出來,跪下,敷在他額頭,冰涼的手捧著他的臉頰輕輕撫摸。他終於又看著她,唇輕輕地,「萱……」
「嗯……」他並沒有發出聲音,她的鼻子卻突然就酸了,趴在他枕邊,「沒事,我們這就去醫院。」
他眉頭一緊,「不用。」
「不去不行,退燒藥已經沒用了,得打點滴。五院就在邊上,我們這就去。」
枕著她涼涼的手,他搭了眼帘,不再看她。
「星野,星野……」
咄咄的熱熏著她的手,季萱看著眉頭緊蹙、悄無聲息的男人,忽然無措。知道自己從沒有哄過他,卻剛意識到也從不曾說服過他,現在,怎麼辦?慢慢抽回手,她直起身,「是不是我陪你去醫院……不太好?那我叫Tony來吧。」
聞言,他沒動。頜骨微微顫,想咬牙,可是咬不動。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卻發不出聲,此時不冤枉他,哪裡能拗得過?
看著他,她一點表情都沒有。她知道他不看也能想得出她現在的樣子,這是他最不喜歡、也最能讓他心煩意亂甚至抓狂的樣子。一分鐘的沉默,季萱掏出手機,準備撥號。
突然,他一把打開被子,猛地往起撐。頭暈,人往後仰,她立刻張開雙臂將男人撐住,緊緊地,抱著……
懷中,慢慢軟下來,靠在她肩頭,熱乎乎的。從沒這樣抱過他,像個撒嬌軟弱的孩子,一點支撐都沒有。抱著吧,也許,這樣好受些……
貼著他的臉頰,她在耳邊輕聲說,「我們去看醫生,聽話,啊?」
這次,他真的聽話,點了頭。季萱扶他坐起身,見那身上只有白色的貼身T恤,「等著,我給你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