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但,日漸沉默的女兒、泛著金屬光澤的助聽器、擱置在角落的琴……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提醒張美慧,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愈發不愛待在家中。
整天不見人影。
林歲歲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書包放下,換了衣服,去給自己下餃子,當作晚飯。
這種生活,還不如去住校呢。
至少、至少能和同學在一起啊。
在入校之前,張美慧替她諮詢過住校問題。但本來就是走了關係、用了錢才成功中途入學,宿舍是開學前就定好的,沒法重新安排。要麼就只能一個人住一間,要麼就下學期再申請。
現在來看,倒是和一個人住一間房,沒什麼分別。
林歲歲安安靜靜地吃完餃子,將碗洗掉後,坐到寫字檯前。
擰亮檯燈,拿出日記本。
日記本是前幾年流行模樣,皮質外殼,摸上去厚厚一本。
翻頁處帶了把金屬小鎖,小巧玲瓏,看起來就鎖不住什麼。
但對於十幾年的少年人來說,這把鎖,像是能保護住萬重心事,極具安全感。
從小,林歲歲一直有記日記習慣。
轉入八中後,忙忙碌碌、課業繁重。
這還是第一次打開日記。
她指尖動了動,翻到最新空白頁。
沉思片刻。
在頁頭一筆一划落下日期、天氣。
又另起一行,寫道:「新班級,同桌是個很有意思的男生……」
-
次日早自習。
陸城再次遲到。
坐下後,林歲歲用餘光覷了覷他,發現他臉色不太好,唇色極淡,整個人瞧著都有些蒼白。
……難道是生病了嗎?
她抿了抿唇。
胡亂猜測。
老師尚未進教室,早自習全靠自覺。
每個班上難免有那麼幾個不自覺同學,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比如余星多。
見到陸城進來,余星多整個人轉過身,往他桌上一撐,擠眉弄眼地笑起來,「老哥兒,昨晚干撒子去了?氣色怎麼這麼差啊?縱慾過度哦豁?」
陸城乾脆利落地開口:「滾。」
余星多毫不氣餒,嘿嘿直笑,「別裝了,咱們都看到你昨兒放學和蘇姐一塊兒走了,還摟摟抱抱的呢。是不?林妹妹?你走得晚,應該也看到了吧?」
「……」
林歲歲一愣。
抬起頭,張了張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姜婷也跟著扭過身子。
二話不說,先給了余星多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背脊,給他拍了一個激靈。
這才開口道:「余星多,你別這麼猥瑣行不?還有,幹嘛給歲歲取那麼難聽的暱稱啊?惡不噁心哦!」
余星多不樂意了,同她吵嘴:「哪裡難聽了?《紅樓夢》你不知道嗎?林妹妹,絕世大美女,身嬌體弱易推倒……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林同學看著弱不禁風的,很有黛玉妹妹那種傾國傾城的氣質嘛!」
姜婷還未來得及懟回去,就聽到、旁邊陸城低低笑了一聲。
林歲歲:「……」
陸城挑了下眉,目光輕輕巧巧地落在林歲歲臉上。
似是打量。
似是巡邏。
總歸帶著無盡餘韻,配著他略帶蒼白臉色,叫人忍不住遐想連篇。
半響。
他緩緩開口:「不好。」
「什麼不好……」
「不吉利。」
書里寫,林黛玉年紀輕輕,死在了愛人與別人的大婚那日。
哪怕人物再美再靈動,都顯得太具悲劇、不夠完美。
陸城懶洋洋地趴回桌上,慢條斯理地接上了下一句:「人自己名字不是挺好聽的麼?疊字,還不夠你喊點親切的?你說是吧?多多?」
余星多大怒,拍案而起,「不要叫我多多!」
陸城悶笑一聲。
姜婷也跟著插刀,「你看,有的時候命運真是天註定,咱們歲歲就是又漂亮名字又好聽。某些人,長得醜就算了,名字還像一條狗。余星多,你說是不?」
聞言,余星多悲憤不已:「你們懂什麼!星多星多,一聽就很浪漫很詩意,OK?……」
氣氛熱烈。
林歲歲也忍不住、跟著一同笑起來。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陸城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她覺得,這個男生真是好有意思。
好生特別。
……
轉眼翻過一周。
周五。
最後一節班會課結束,各科老師一個接一個進教室,開始周末作業。
按照慣例,為了讓學生保持應試手感,語文老師每周末都會布置一篇作文下去讓大家寫,交上來也會根據高考要求批改。
這也是最讓人男生叫苦連天、哀嚎不已的作業之一。
林歲歲倒是挺擅長寫作文,毫無怨言,安安靜靜地將題目抄在備忘錄上。
驀地。
旁邊有人推了推她手肘。
林歲歲嚇了一跳,受驚般、倏地扭過頭,瞪圓了眼睛。
心臟立馬「撲通撲通」,開始跳得飛快。
陸城看起來也有些詫異,「……這麼怕我?」
捫心自問,他也沒有做過什麼事啊。
除了第一次見面,怕蘇如雪找麻煩,想讓余星多跟她換個座位以外,陸城和林歲歲坐同桌這兩周,算得上是互不干擾、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