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放過自己

　　  晏立安一愣。

　　  半晌他突然笑了：「你小子……行，大熊，把她扔岸上，我們走。」

　　  大熊應了一聲，把樓聞箏從甲板拖起來，正想綁了扔岸上，負責開船的保鏢從駕駛艙鑽上來，驚恐的說：「二爺，船出故障，開不了。」

　　  晏立安臉色一沉，他還沒說話，岸上一束強力射燈打過來，照得甲板上的人下意識抬手擋住眼睛，四周危險頓起，短短几秒鐘，十多個身穿潛水服，帶著槍的武//警鬼魅般從水下翻上船，等晏立安回過神，太陽穴被頂上一把槍，李警官的聲音響起：「晏先生，又見面了。」

　　  形勢瞬間扭轉。

　　  眼看走不了，晏立安反倒冷靜下來，他笑了笑：「好久不見，李局長。」

　　  李警官前前後後跟晏立安明里暗裡交鋒了五六年，深知晏立安生性狡猾，就算這會兒已經控住場面，卻還是不敢放鬆警惕，他示意武警上前給他戴上手銬，自己則從熊初墨手裡把樓聞箏拉了過來。

　　  「樓小姐，沒事吧？」

　　  樓聞箏渾身濕透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晏立安看：「沒事。」

　　  「那就好。」

　　  晏立安雙手被銬了起來，他神色輕鬆：「李局長，猜一猜，這次我會在你手裡待多久。」  

　　  李警官皺眉：「我掌握了能讓你把牢底坐穿的證據，這次你插翅難逃！」

　　  「明予跟你們合作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你覺得我還會把所謂的證據交給他，再讓他交給你們嗎？」

　　  李警官臉色一變。

　　  「其實你今天不來，讓我帶著人安安靜靜走了，還算為榕城辦了一樁好事，可你執意要把我留下，這讓我很為難，你也知道警局那種地方，我走一趟就跟下館子一樣，過不了幾天就能出來。」

　　  「……你別太囂張！」

　　  「不囂張就對不起你大費周章來抓我，還出動這麼多人。」

　　  「……」李警官壓著脾氣說：「帶走！」

　　  他說完率先往船下走，兩個武警押著晏立宏跟在後面，剛走了幾步，身後突然傳來樓聞箏驚恐萬狀的喊聲：「李警官小心！！！」

　　  李警官頭皮一炸，常年養成的慣性動作加上對晏立安狡猾生性的戒備，他轉身就扣動扳機，「砰砰」兩聲槍響，晏立安身形一晃，押著他的兩個武警立刻鬆了手。

　　  目睹這一幕的盛明予心臟一突，眼看晏立安一個趔趄要摔倒，他撲上去接了他一把：「……叔！！！」  

　　  晏立安心口兩個血洞迅速滲出大量血液，他咳嗽了一聲，嘴角全是血沫子。

　　  李警官站在原地，手腳發涼，見晏立安手銬還戴得好好的，壓根就沒有要反抗的意思，他稍稍一想就明白過來自己被借刀殺人了。

　　  他扭頭看向樓聞箏：「樓小姐，你……」

　　  樓聞箏沒理他，她一眨不眨的盯著晏立安，雨水撲在她臉上，再順著發梢往下滴，襯得她慘白的臉色和黝黑的瞳孔宛如撒旦般陰鬱。

　　  「叔……」盛明予著急忙慌的去捂晏立安胸口的彈孔，扭頭沖李警官吼：「快叫救護車！」

　　  李警官：「……」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槍連中心臟，就算大羅神仙都救不了晏立安。

　　  見沒人動，盛明予沖樓聞箏咆哮：「你答應過我留他一命的！為什麼出爾反爾！」

　　  「……你欠我的。」樓聞箏咬牙，她突然笑了起來：「盛明予，我們扯平了。」

　　  七年前盛明予騙了她一次，間接導致待她如兒子的晏立宏死亡，七年後，她借李警官的手殺掉晏立安，血債血償，他們扯平了。

　　  盛明予：「……」  

　　  這時晏立安扯了一下他的手，盛明予立刻低頭：「叔……」

　　  晏立安已經說不出話了，他顫著手從上衣口袋掏出一張用防水袋裝起來的紙，塞進盛明予手裡。

　　  盛明予一頓，打開防水袋一看，那是一家婚慶公司的定金回執單，上面的名字是他和樓聞箏，有效期一年。

　　  「……」盛明予渾身發抖，眼淚混著雨水不斷往下掉：「叔，對不起，對不起……」

　　  晏立安抓住他的手臂艱難的呼吸，喉嚨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胸口急促起伏兩下，他一口氣沒哽上來，整個人瞬間癱軟下去。

　　  「叔！！！！」

　　  見晏立安斷氣，樓聞箏一下子跟被抽乾力氣似的，往後一靠，背抵在船艙壁上，她這才覺得冷，錐心刺骨的冷，還有寸步難行的累。

　　  也就是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撐了七年的動力來自哪裡。

　　  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被冤枉，不甘心被拋棄。

　　  十六歲之前，她活得渾渾噩噩，不知道痛苦和快樂為何物，晏淮之的出現賦予她活著的意義，可後來，盛明予粗暴的打翻了她的糖罐。  

　　  那些暖和甜一瞬間消失，她被摁在痛苦裡掙扎了七年，生不如死。

　　  她怎麼能甘心？

　　  還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她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機給晏淮之打電話。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通，樓聞箏哽咽道：「晏立安死了。」

　　  對面的晏淮之顯然一愣：「聞箏？」

　　  「七年前我是被陷害的，我沒有害死叔叔，我是無辜的。」

　　  「我知道，我知道。」晏淮之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語氣急促起來：「我馬上就到，你等我。」

　　  「那份證據上的簽名是盛明予誆我簽下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信你，你等我，聞箏你等我……」

　　  「我給叔叔報仇了。」

　　  「聞箏……」

　　  「告訴阿姨，晏立安死了！叔叔可以安息了。」

　　  「……聞箏！！」

　　  樓聞箏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喊他的名字：「淮之。」

　　  「……」

　　  「再見。」  

　　  李警官正焦頭爛額的打電話聯繫局裡過來處理現場，冷不丁看見樓聞箏走到船沿，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樓聞箏縱身躍進海里，急風捲起的浪頭瞬間將她淹沒。

　　  李警官腦子轟的一聲炸了，大吼道：「快救人！！！」

　　  浪頭淹過頭頂，窒息感鋪天蓋地涌過來，樓聞箏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這世界本不該讓我如此欣喜，但是你來了。

　　  這世界本不該讓我如此絕望，但是你來了。

　　  沈教授說得對，人生有很多種選擇，她不該固執的鑽牛角尖，讓自己在痛苦裡沉淪。

　　  所以她決定，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