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進言
陳丹妍沒想到陳丹朱會這樣說,這個妹妹有時候不愛聽她嘮叨,但最多是跑開了,這樣毫不客氣的反駁還是第一次。
她看著陳丹朱,不知道是不是躺著的緣故,發現小姑娘快要長到跟她一般高了。
小姑娘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判斷和堅持。
陳丹妍頹然躺下:「是我錯在先。」不再提李梁,閉上眼默默流淚。
小蝶跪在床邊握著陳丹妍的手啜泣。
陳獵虎看看大女兒又看看小女兒,不敢指責任何一人,重重的嘆氣:「都是父親我識人不清,累害了你們。」
陳丹朱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父親不要這樣說。」
小女兒對李梁咄咄,好像遷怒到姐姐了,陳獵虎覺得還是姐妹兩分開各自冷靜一下吧,交代大夫們照看好陳丹妍,帶著陳丹朱離開了。
「阿朱,你姐姐現在很悲痛。」陳獵虎勸小女兒,「你不要對她生氣,讓她緩一緩。」
陳丹妍的指責,陳丹朱是能理解的,李梁對陳丹妍來說,是比自己生命還重要的愛人。
雖然陳獵虎證明李梁是叛變了,雖然陳丹妍表明如果是她,她也會殺了李梁,但到底不是她親手殺的,一切太突然了,她心裡還不能完全接受。
但陳丹朱不打算受這個委屈,關於李梁的,她一點委屈都不受。
就算她告訴了陳丹妍,陳丹妍也不會像她這般決絕。
因為他們都死的太快了,沒有像她這樣被痛苦折磨了十年。
「父親。」她嘆口氣,「如今這危急時候,沒有時間緩一緩了,痛則通吧,姐姐還是要儘快想明白。」
而且,李梁的死對姐姐的痛苦還有其他辦法能解決,只要找到那個女人和孩子,姐姐一看就會明白。
她和姐姐之間不會因為李梁生嫌隙。
唉,跟李梁的衝擊相比,馬上就要面對自己的了,陳丹朱心裡苦笑,但願父親和姐姐能撐住。
「老爺,老爺。」管家急急而來,「前方有緊急軍報。」
陳獵虎一凜,不安愁苦盡散,肅容問:「是什麼?」
管家請他去見信兵,說:「北岸朝廷兵馬突然集結。」
陳丹朱問:「集結後有動作嗎?要渡江嗎?」
陳獵虎這才看到陳丹朱跟著,有心說你別擔心,但又想不讓她擔心就不瞞著她,便也不阻止帶著陳丹朱去見了信兵。
「是要渡江。」信兵將情況說了,指著輿圖,「除了北岸,長江沿線的陳列的朝廷兵馬都動了,有戰艦已入江。」
終於要開戰了,陳獵虎振奮一笑,吩咐管家:「取我大刀披掛,我要去軍營備戰。」
一旦朝廷兵馬渡江開戰,國都這邊的十萬兵馬就不只是守在國都了,必將開赴前線。
陳獵虎穿戴好,就不讓陳丹朱再跟著了:「你姐姐身體不好,家裡離不開人。」
陳丹朱也沒有堅持要去,在門邊目送父親離開,久久不動。
管家看到陳丹朱臉上的焦憂,勸慰:「二小姐別擔心,咱們的兵馬與朝廷兵馬不相上下,又有天險相助,老爺不會有事的。」
唉,她不是擔心朝廷兵馬會把父親怎麼樣,她是擔心父親會因為自己而喪命——朝廷要攻打了,那就是皇帝不接受吳王的讓步。
這是自己欺騙了吳王,吳王動怒,立刻就會將他們一家綁起來砍頭。
上一世是因為李梁,父親姐姐送命,這一世李梁被她殺了,換成她要葬送父親姐姐的命了。
「咿?」管家忽道,「那是王宮的車駕。」
陳丹朱看去,見一隊禁衛擁簇著一輛馬車疾馳而來,一個太監不待車停穩就跳下來:「二小姐,大王有請。」
看太監的神情,吳王似乎不是在生氣?難道還不知道朝廷兵馬集結的消息?陳丹朱心神不定。
管家則被嚇一跳:「大人不在家,二小姐不便出門。」
太監尖聲喊:「你是要違抗王令嗎!」
陳太傅違抗,他們不能奈何,一個小管家當場打死又怎麼樣?
陳丹朱按住管家,應聲是:「我這就進宮見大王。」
管家臉都白了:「不行不行,我去找太傅——」
「如今軍情危急,不要讓父親分心。」陳丹朱斷然制止,安慰管家,「大王找我肯定是問李梁同黨的事,不用擔心。」
說罷不再停留喚上阿甜跟隨太監上了車。
管家只能焦急又無奈的看著陳丹朱被王宮的車拉走,恨恨跺腳,二小姐還小不知道啊,大王這個人——唉,他看前方,老爺軍情緊急不能驚擾,再看後方,大小姐突遭變故床都起不了,這可如何是好?
陳丹朱去王宮的路上已經不害怕了,如果吳王要問罪父親,那她就先殺了吳王——
她憋屈的活過一次了,這次就死個痛快,誰要弄死她,她就弄死誰。
王宮大殿裡,吳王來回踱步,看到陳丹朱進來,忙問:「你可知道了?」
陳丹朱心一沉,低頭應聲是:「剛剛聽說,朝廷——」
她的話音未落,吳王已經撫掌發出一聲嘆:「沒想到,陛下竟然要來見孤。」
皇帝?陳丹朱一怔,抬起頭看吳王。
「信兵送來那個使者的消息了。」吳王道,「他說陛下聽到孤說願意讓朝廷官員來查問刺客之事以證清白,高興的都哭了,說孤是他的好兄弟,要親自來見孤,商談此事。」
那個使者,指的是王大夫吧,他不是鐵面將軍的下屬嗎?竟然還真成了皇帝的使者?這是已經說服皇帝了?還是矯令騙人?陳丹朱念頭紛亂,皇帝要來吳地對她來說其實也沒什麼奇怪,那一世皇帝的確離開京城,御駕親征,也親自來到了吳國,只不過是吳王死了才來的。
這一世她把這件事也改變了吧。
吳王道:「陳二小姐,你替孤去迎接皇帝吧。」
她嗎?她的父親在準備迎戰皇帝的不義之軍,她則去恭迎皇帝入吳,唉,這一下父女之間的矛盾再不可迴避了,這一天不可避免要到來的,陳丹朱沒有猶豫,抬起頭應聲是,想了想,決定再替父親盡一下心意。
她便上前一步:「大王——」
吳王見她靠近,立刻後退一步,警惕問:「你要做什麼?」
陳丹朱喚聲大王:「臣女想說——」
這小女子人美聲音也嬌滴滴,如果是以前,吳王倒是會有點想法,但現在麼,一個連自己姐夫都殺了,還拿著簪子威脅他,再美如天仙也不能要!
吳王打斷她:「你想說站在那裡說就行。」
陳丹朱站在原地壓低聲:「大王,皇帝如果來了,要不要殺了他?」
吳王嚇了一跳:「殺他幹什麼?」
這個女人又要幹什麼?
陳丹朱道:「皇帝不肯撤銷承恩令,殺了他,大王來做皇帝啊。」
做天子當然很好,但殺皇帝——吳王心裡亂跳,哪有那麼好殺?這個女人說什麼瘋話呢?
「這裡是吳國。」陳丹朱道,「相比於皇帝大王更占優勢,豁出去拼一場,以後就再不用怕被削諸侯——」
以後就是他削別人,嗯,先削周王,再齊王——天啊,太危險了,他就成了天下的仇人,天天打仗多辛苦。
那還是算了,他原本就不想打,皇帝肯來與他和談,到時候再好好談嘛。
「這還沒談呢怎麼就知道他不肯撤消了?」吳王擺手:「等他來了,孤會跟他好好說,皇帝不仁,但孤不能不義,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以後不要說。」
皇帝都為了承恩令要跟諸侯王開戰了,哪裡還會好好說,什麼不能不義,是不敢而已,既然如此,她就順他的心意,陳丹朱看吳王一眼,裊裊一禮:「臣女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