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 領命
看著一隊官兵簇擁著一個女子而來,站在村口的一個孩子大著膽子將竹竿伸出來。
「來者何人。」他尖聲喊道,「報上口令。」
袁大夫失笑:「你個小子,不知道我是何人嗎?下次再肚子疼,多扎你一針。」
那孩子訕訕,他當然認識袁大夫,但軍中都是這樣的,不認人只認口令。
「我是金瑤公主,來見陳老伯。」金瑤公主含笑說道,「請小將通報。」
小將!那孩子的臉騰的紅了,忙讓開了路。
金瑤公主讓兵馬留在村外,只自己和袁大夫來到陳獵虎家,陳丹妍意外的在門口等他們。
「公主怎麼過來了?」她問,「是來看張公子的嗎?」
說著指著旁邊。
「張公子住在我叔父家,我帶你們過去。」
金瑤公主道:「張公子還好吧?不過我是來見陳伯父的,先見他,再去看張公子。」
陳丹妍沒有從門邊讓開,幾分歉意:「我父親有些不方便,你們先去我叔父家等一等,一會兒我和父親過去。」
拒絕見公主嗎?金瑤公主沒有再多說,含笑點點頭說聲好,陳丹妍喊侍女小蝶,小蝶帶著金瑤公主和袁大夫向旁邊的院落走去。
「張公子已經能下床了,早上的時候還幫忙餵雞呢。」小蝶笑著跟他們說閒話。
袁大夫一直沒有說話,回頭看了眼陳丹妍,陳丹妍看他一眼垂下視線關上門。
袁大夫垂下袖子,一把刀落在手裡,不動聲色的跟上金瑤公主,緊跟在她的左右。
陳丹妍關好了門,走到葡萄架下,石桌上放著剛沖泡好的茶水,她靜靜的看了一刻,似乎做了什麼決定,伸手端起向後院走去。
陳獵虎住在後院,經常擺弄農具,除了自己家的,也給村里人修修補補,後院裡只要陳獵虎在就叮叮噹噹不停,但此時此刻後院卻很安靜,陳獵虎也沒有坐在院子裡石頭上發呆。
關上門,這間屋子幾乎沒有什麼光***仄陰暗。
屋子裡的男人環視四周,嘆口氣:「太傅大人啊,落得如今這般。」
陳獵虎坐在桌子前,臉色昏暗不清:「不用可憐我,你們還不如我呢,齊王被廢庶人,你們都是在逃的罪人,隱名埋姓不見天日。」
男人被這話噎了下,笑著點頭:「我們都這麼慘,誰也別嘲笑誰,誰也不用同情誰。」
「有什麼話快說。」陳獵虎道,「我跟你們大王原本也沒什麼可說的。」
男人道:「當初我們大王就很羨慕吳王,常常說,如果高祖把陳太傅賜給他就好了,太傅不負大王,大王也定然不負太傅,那樣的話,今日我們誰也不用落得如此下場。」
陳獵虎淡淡道:「以前的事就不用說了,都過去了。」
「只要人還活著,就沒過去。」男人上前一步,壓低聲音,眼神似悲憤又似火熱,「陳太傅,如今到了我們復仇的時候了。」
陳獵虎昏暗中那雙眼不再渾濁,閃著幽光:「原來齊王竟然在西涼,這次西涼王突襲大夏,果然是他的手筆。」
男人也沒打算瞞著他,點頭應聲是:「我們大王說了,要讓皇帝看清楚,這天下是怎麼亂的。」
「怎麼亂的?高祖耗費十年的心血安穩的天下,打散的西涼。」陳獵虎皺眉,「他的子孫竟然跟西涼人勾結而亂?」
男人冷笑:「高祖當年說了,這天下只有兄弟們齊心才能安穩,這天下就是分給諸侯王們了,皇帝他要獨占,那就讓他知道,沒有了諸侯王,天下會變成什麼樣。」
陳獵虎沒有說話,這其中有些話他也說過。
男人抓住陳獵虎的衣袖:「太傅啊,是皇帝背信棄義在先,逼的大家沒有路可走,他要斬盡殺絕,他要斷絕大家的血脈,都是高祖的子孫啊,太傅,必須讓皇帝知道他錯了,太傅,這是一個機會啊,西涼五萬兵馬,還有我們大王暗藏的兵馬,只要太傅您伸手,就都在您的手裡,西涼王,還有我們大王,全部聽從太傅您,您還是那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陳太傅,您當年站在西京城門前,無人敢阻攔,有您在,吳王無人敢欺辱——」
當年啊,陳獵虎抬起頭看向前方,從這個村子走出去,就能看到西京城門的方向,當年他多次來到這裡,披甲配刀,身後雄兵簇擁,看著小皇帝恭恭敬敬——
「太傅。」男人單膝跪下來,拉著他的衣袖,「只要這次事成,您能雪恥,吳王也能重歸尊榮?」
雪恥啊,陳獵虎抬眼悵然。
男人用力的搖晃他的胳膊:「太傅,,這難道不是您的心愿嗎?」
心愿啊,陳獵虎垂眼看向他:「我的心愿,不是這個。」
不是?男人一愣,問:「那太傅您說,你想要什麼?」
陳獵虎笑了笑:「你先前不是說了嗎?高祖當年說了,這天下只有兄弟們齊心才能安穩,所以才分封諸侯王。」
男人點點頭:「對啊,所以這是高祖的旨意——」
「高祖的旨意是,兄弟齊心天下太平。」陳獵虎看著他,「不是讓兄弟勾結外族,亂我大夏!不是為了一人的尊榮,為了一人雪恥,就要大夏民眾罹難!這樣的諸侯王,高祖在的話,也會親手斬殺。」
男人臉色一變,繃緊的身子彈起,但還是晚了一步,坐著的陳獵虎抬起手,如刀落在男人的脖頸,男人彈起的身子砰的一聲落在地上,抽搐兩下不動了。
陳獵虎低頭看著男人,沉默一刻,喃喃:「而且,我真要這麼做,我的女兒就真的青史留惡名,再也無法洗脫了。」
他說完抬腳邁過這男人,走到門邊打開,跟站在門邊的陳丹妍面對面。
陳丹妍一笑:「父親,你在這裡啊。」
陳獵虎看她一眼,又看她手裡端著的茶,抬了抬下巴:「給我送茶嗎?」
陳丹妍笑著搖頭,隨手將茶潑在地上:「不是,這是我喝的,我一邊喝一邊看看你在哪裡——不好喝,都涼了。」
陳獵虎瞪了她一眼,一瘸一拐越過她:「我陳獵虎真是養的好女兒們,一個敢背後捅我刀子,一個敢端了有毒的茶來給我喝。」
陳丹妍在後跟著,溫柔含笑解釋:「哪有啊,不是有毒的茶,只是放了一點點迷藥。」
陳獵虎哼了聲不理會她,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陳丹妍主動說:「公主在二叔家。」
陳獵虎依舊不說話,走出了後院,走出了院門,走到了隔壁的院門前,門半開著,看到金瑤公主和張遙在院子裡相對而坐。
不知道說了什么正笑著,金瑤公主和張遙在笑,袁大夫也笑著,視線一直盯著門口——立刻就看到了陳獵虎。
「公主。」他說道,「陳太傅來了。」
金瑤公主停下笑,站起來:「陳太傅。」
陳獵虎站在門外道:「沒有什麼太傅,公主找罪民有什麼事?」
金瑤公主向他大步走去,袁大夫想要阻攔,看了眼站在陳獵虎身後的陳丹妍,陳丹妍對他笑了笑,袁大夫伸出的手收回來,對陳丹妍也一笑。
金瑤公主站定在陳獵虎面前,拿出魚符:「西涼兵犯我大夏邊境,危及數萬民眾性命,請——罪民陳獵虎接兵符掌軍,臨陣帶兵,迎戰西涼賊。」
陳獵虎看著遞到眼前的魚符,慢慢的有些艱難的單膝跪地,伸出手:「罪民領命。」
金瑤公主將魚符鄭重的放在他的手心裡,忙俯身攙扶:「陳老伯,快請起。」
陳獵虎起身,轉過身,看到管家捧著鎧甲,兩個兄弟抬著一柄長刀,神情激動的站在門口等候,他沒有說什麼,慢慢的走過去,在管家的協助下穿上鎧甲,接過長刀。
村子裡很多人在四周圍觀,一群孩子們衝出來,看著陳獵虎的打扮,驚訝又激動。
「陳老頭,你搞到鎧甲和兵器了啊。」一個孩子喊道。
陳獵虎哈哈一笑:「是啊。」他看著這群孩子們,「敢不敢真跟我上陣去啊。」
孩子們頓時爭先恐後的舉著手裡的農具或者樹枝喊起來「敢!」
陳獵虎收了笑,將長刀在身前一頓:「聽令——」
笑鬧的孩子們你推我我推你很快站成一列。
陳獵虎看向前方,將長刀一揮「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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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的動向震動京城,不用西京的消息傳開,朝廷上下,包括民眾都知道起戰事了。
皇帝的臉色比昏迷的時候還要慘白。
「陛下,都解決好了。」進忠太監急急說,「八校調動的事不會被發現是另有兵符。」
但瞞得住朝臣又有什麼意義!事實就是事實。
皇帝將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朕的好兒子啊,朕的好兒子——」
話說道這裡時,他的視線看向殿外,有人緩緩走來站定的門口。
看著這個人,皇帝的聲音拉長更陰沉。
「朕的好兒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