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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有點急事。」晉煜北為難地看了眼晉安然,又把視線投到桑茜身上。他從不輕易開口求人,但眼下實在是……
「有急事嗎?要不然把安然先放我這兒,我正好一會兒沒課。」
桑茜迎向他的目光,溫和而堅定。
晉煜北默了默,蹲下身低聲對晉安然道:「安然,你在桑老師這等爸爸一下,爸爸很快就回來。」
重新站起身來,他低聲道:「謝謝。」
「不謝。」
桑茜展開笑顏。她的眼睛和鼻頭都紅紅的,有些可笑,也有點可愛,像是受盡了委屈。可她的笑卻依舊真摯赤誠,鮮艷奪目,像綠草叢中唯一盛開的花兒。
*
晉煜北回來,是兩個鐘頭之後。
老師們都下班走了,只有桑茜陪著晉安然。兩個人不知道在玩什麼遊戲,笑著鬧著倒在大廳一角的幾張懶人沙發上。
看到這一幕,晉煜北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許。
剛才他衝到酒吧門口的時候,陳婉莎被幾個流里流氣的男孩子圍在中間,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被灌了酒還是灌了藥。
晉煜北不敢往深處想,更不敢耽擱時間,衝過去就把陳婉莎架了起來。可是酒吧那種地方本就是是非之地,那幾個年輕男孩子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二話不說揮著拳頭就上來。
四打一,饒是晉煜北練過幾年散打,眼下也沒什麼勝算。後腰和腿都挨了幾下,晉煜北跪趴在地護住胸口的陳婉莎。雖然心裡惱她不該來這種地方,但還是不能讓她受欺負。
手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滾過來一節掃把杆,晉煜北怒吼一聲站起來。幾個年輕男孩被他眼裡的憤怒嚇了一跳,愣神間就挨了晉煜北幾悶棍。
夜巡的警車響著警笛越來越近,幾個男孩叫囂著四散逃跑。
晉煜北扔掉棍子,把陳婉莎橫抱起來。
到醫院做了簡單的檢查,並沒有什麼明顯的藥物反應,晉煜北陪著她輸了兩瓶液,陳婉莎才慢慢清醒一些。
離開醫院去接晉安然的路上,陳婉莎哭了一路,晉煜北陰著臉不說話,一直到停穩車,才扔了一句「在車上等著」。
同樣都是二十來歲的小姑娘,看看人家桑茜,再看看陳婉莎。晉煜北知道不該這樣比,可心裡到底有個衡量。不能再由著她了,否則早晚毀了她。
*
心裡的鬱結,在聽到安然喊「爸爸」的一瞬間被化解。桑茜也朝他看過來,可她的眼神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轉為疑惑。
「安然爸爸,你怎麼……」她站起來,走到晉煜北面前。
這男人打架去了麼?T恤上一團一團的污漬不說,眉骨腫起老高,褲子也破了幾個口子。
在桑茜疑問的目光下,晉煜北突然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尷尬極了,清清嗓子,又清清嗓子,才緩緩道:「剛才有點事。」
是,我知道你有事,不然也不能弄成這樣子。桑茜心裡想,但嘴上什麼都沒說。
晉安然也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小孩子哪裡見過這種程度的傷,她以為她爸像電視劇里演的似的受重傷要死了,哭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
晉煜北更加尷尬。他忙蹲下身想去安慰孩子,可偏偏被揍了幾拳的腰正疼的要命。「嘶」地吸了一口涼氣,他勉強咧嘴衝著晉安然笑。
「別笑了。」桑茜忍不住提醒他,「你這笑也不怕嚇著孩子。」
說著,她熟練地幫晉安然收拾好書包,轉身對晉煜北道:「走吧,我陪你去醫院。」
「不用。」晉煜北忙著拒絕,下意識抱著晉安然站起來,結果又是疼得臉都變了色。
「別逞能了。」桑茜從晉煜北懷裡把安然接過來,「那行,我陪你也不方便,你給安然媽媽打個電話,讓她陪你去吧。」
桑茜記得平時來接送晉安然的是個女人,應該就是他老婆吧。不過,他老婆也夠年輕的,起碼比他小個七八歲。
原以為稀鬆平常的一句話,晉煜北卻半天不見動作。
「怎麼了?怕安然媽媽知道?可孩子都看到了,你也瞞不住……」
「不是。」晉煜北突然打斷。
不等他想好說辭,正抱著桑茜脖子低聲啜泣的晉安然接道:「桑老師,我沒有媽媽,以前接送我的那個是我姑姑。」
這回,輪到桑茜發愣。
她沒想到竟然無意中揭開了眼前這一對父女的隱私。雖然離婚這種事早已經稀鬆平常,但終歸不是件多麼光鮮的事情。她抬眼看著晉煜北,想看看他的反應。
可盯著瞧了半天,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他的傷心往事,桑茜心裡更加自責。
「那個……安然爸爸,」她難得的說話有些磕磕巴巴,「那個,還是我陪你去醫院看看吧。今天的事也沒好好謝你。」
她索性一邊說著一邊抱著安然往外走,晉煜北只得跟上。
「安然爸爸,幫忙燈關一下,鑰匙在門上,一擰就鎖住了。」她假裝自然地交代。
晉煜北沉默著,按她說的一一完成。
桑茜抱著孩子,晉煜北跟在後面,三人一起走出大樓。車就停在前面的小廣場上,沒熄火。白熾的車燈照亮前方一片,有些刺眼。
「還是昨天那輛車?」桑茜隨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