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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能和前輩們坐下來交流交流,是件好事,結果沒想到卻壞在了羅太太身上。
羅蘭溪固然乖巧,但也單純,她最近住娘家,回去之後告訴羅太太今兒遇見許家的嬸嬸和許大哥啦,羅太太再一問,什麼都說了,包括她閨蜜和許應那點不愉快。
偏巧羅太太和葉菲是一直都對付的,葉菲不喜歡她,她也不見得喜歡葉菲。在她看來,葉菲這種只會操持家務的賢惠太太屁用沒有,就是因為有個當法官的父親,嫁給了好好先生許寧川,生個許應也不用人操心,總而言之命好而已,但凡許寧川花花腸子多一點,有得她哭的。
偏偏男人們交情好,一年總有那麼三兩次家庭聚會,兩位太太總會碰面,少不得針鋒相對。
於是羅太太到許家剛坐下,就開始拿前一天的事出來講,「你們家許應呀,真是不解風情,人家女孩子要不是看上他了,能這麼問麼,哎呀,這樣下去,你什麼時候才能抱孫子呀,這男人啊,年紀一大,雖說不愁娶媳婦吧,但能不能生,可就不好說了。」
「還是生閨女兒好,你看我,就蘭溪這個女兒,懂事,什麼都不用我和老羅操心。」
葉菲聽得堵心,立刻懟了一句:「蘭溪生了你也不是奶奶啊,不得等羅豫結婚生子麼?」
羅豫跟羅太太之間這麼多年關係從一開始水火不容,到現在是互相漠視對方的存在,羅家老人在世時還好,羅太太還做點面子情,現在麼,呵。
這會兒聽葉菲提起羅豫,頓時就不高興了,冷笑著道:「羅豫呢,不是我生的,我也管不著,只要蘭溪好,我就滿意了。」
說著還摸摸一旁羅蘭溪的頭。
其實這樣的場面過去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反正最後鄭太太總會出來打圓場的,許應也不太在意,但這次卻忽然覺得礙眼起來。
他想起蘇盈袖,那個幼年時被生母拋棄,少年時父親突然離世的蘇盈袖。
「羅太太這麼關心蘭溪真是難得,一腔慈母心腸,就是不知道這份疼愛是一份還是雙倍,是單純還是也有些愧疚?」他脫口而出道。
羅太太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葉菲也不太高興,起身將兒子推出小客廳。
「你一個大男人插什麼嘴,讓人笑話。」
許應抿著嘴不吭聲,葉菲又問他:「你今天怎麼回事,特別見義勇為?」
「......沒什麼,媽,我有事,先出去了。」他實在不想留在這裡繼續看著羅太太那張和蘇盈袖眉眼相似的臉孔。
葉菲攔不住他,只好叮囑他出去要小心,他應聲知道了,等出了門才發現沒哪裡好去的。
「然後我看到推送,說這邊有演出,剛好還能買到票,就買了兩張。」他垂著眼,有些沮喪似的,不去看蘇盈袖的臉。
這時她們已經坐在翠荷山莊小劇場的茶樓隔間裡,隔間沒有門,看出去樓下就是舞台,提供茶水和點心,早就已經客滿。
在和羅豫、許應產生交集前,蘇盈袖已經很久沒有聽說過李寧曼的消息了,在她心裡,那只是羅太太,是與她無關的人。
「多謝你替我出氣。」她捧著茶杯,笑意溫軟愜意,「不過下次不要這樣做了,會得罪羅先生的,沒必要,不值得。」
「可是......」許應抬眼,有些著急,也有些不解。
蘇盈袖低頭抿了一口茶湯,紅茶的醇香在舌尖蔓延,她思索一會兒,抬頭迎上許應的目光,「你是不是看著羅小姐想,如果我也有親媽在,可能也會像她那樣?我記得你說她已經結婚,嫁得不錯,還懷孕了?你是不是覺得,原本擁有那樣簡單的幸福的人應該是我?」
許應沒說話,但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真這麼想過。
於是蘇盈袖忍不住笑出了聲。
燦爛的笑容在臉上綻放,聲音十分篤定:「不會的,她留在蘇家,可能會變成一個怨婦,不會像你看到的那樣,對自己的親骨肉充滿母愛,因為我的爸爸,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滿足她要的財富和地位的。」
「主任夫人沒那麼好做的,需要承擔很多的責任和辛苦,我們家不窮,但從沒請過阿姨,很多年都靠我媽一個人忙裡忙外,我爸呢,又是那種視金錢如糞土的性子,有時候門診開藥開超了,一個月扣掉千把塊,他會說哎呀人家是外地來的不容易,當請他吃藥咯。」
「我媽什麼都不說他,只會說幸好你不是內科的,不然慢性病患者多,每個月都來開藥,你得每個月往裡貼錢。」
「只有我媽才最懂他,算計著生活費儘量讓家裡吃穿維持著水準,換了羅太太......不行的。」
她絮絮叨叨說著舊事,全是劉敏對她和蘇和的好,許應想到那在相框裡的驚鴻一瞥,忽然便覺得鼻子有些酸。
「你是不是以為沒有親媽照顧,我就是個小可憐了?」她忽然問道,聲音里充斥著笑意。
許應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她見了就笑,神情格外活潑,「沒有哎,我也是爸爸媽媽疼著長大的,世上不好的後媽很多,可是很好的後媽也很多啊,我從來從來都不缺愛,所以也就不羨慕羅小姐,我不原諒她,是因為她的確傷害過我和爸爸。」
「所以你也不必替我不平了,好不好?」
她問他好不好的時候,聲音很輕柔,像是怕嚇到他,這讓許應有一瞬間的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