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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盈枝和林修最喜歡台式炸排骨,一塊接一塊吃得停不下來,「姐,我明天能不能帶排骨回學校,我還想擁有它。」
「好,給你準備了滷牛肉,帶回去和室友吃。」蘇盈袖點點頭,喝了一口湯,微酸,鹹度剛好,一下就打開了胃口。
許應吃一塊酸蘿蔔,然後喝一口湯,聽見蘇盈袖問他:「合口味麼?」
又說:「你應該多喝點的,鴨肉祛燥。」
隔著湯碗薄薄的熱氣,和幾個碗碟,坐在對面的女子和他之間的距離好像一下子就被拉近了,這一刻,她親切得像鄰家姐姐。
啊,可是蘇醫生比自己小好幾歲呢,她這樣穩重沉穩,無非是因為已經無人替她遮風擋雨罷了,他這樣想著,朝她靜靜的點頭。
吃飯少不了說話,蘇盈袖對今天蘇盈枝去做什麼了還是很好奇的,便問了句。
一聽她問,蘇盈枝可來勁了,叭叭地將今天林修帶著她和委託人去了哪裡,怎麼調查出肇事司機家裡有一間鋪子,大概能出多少錢,通通說了一遍,得意得好像她才是主辦律師。
「後來呢,你們和許律師怎麼碰上的?」蘇盈袖又問道。
「許律師是肇事司機的代理律師找來說情的,原本林修哥讓他們拿四十萬才給諒解書,對方律師就來了,說二十萬,再多沒有了,根據我們調查,二十萬應該是他們能拿出的比較大的一筆錢了,肉痛,但又不至於出不起,所以就答應啦。」
她說一句林修點一下頭,末了道:「其實這個價格也是老闆跟我說的。」
其時許應被對方律師叫來做說客,拉過林修詳細問了調查結果,告訴他,如果二十萬不要,就沒了,肇事者家裡是有點閒錢不假,但他老婆剛懷孕,正是用錢的時候,要得太多他可能寧願多蹲班房也不要這紙諒解書。
「狗急會跳牆,差不多就得了。」許應聽到這裡淡淡的接道。
見他接話,蘇盈袖想起他之前的車禍來,問道:「你那車怎麼樣了,找到人了麼?」
許應搖搖頭,苦笑,「交警那邊查到車輛了,車主就是肇事司機,無證駕駛,下傳票,也沒人回應,反正跑了唄,車放停車場一周,我去開了放行條,叫4S店的拖車拉走修好了,虧得我有保險。」
「你怎麼不發揮一下專業特長?」蘇盈袖好奇道。
「太麻煩了,我沒這功夫跟她閒扯,還不一定有錢拿,反正事故沒處理,她沒法年審,我托熟人幫我留意一下,露面了通知我。」
說完吸吸鼻子,低頭挖一勺飯,把嘴塞得滿滿的,腮幫子鼓著,咀嚼時一動一動的,像動物園裡捧著糧食啃個不停的大尾巴松鼠,吃得特別認真。
吸引得蘇盈袖看了他一下,又一下。
「對了,林修。」他忽然開口,蘇盈袖嚇了一跳,眨眨眼,將目光不動聲色的收回來。
林修嘴裡咬著一塊排骨,疑惑地看向他,聽他道:「下周二活埋女司機的那個案子開庭,你跟我一起去。」
林修一愣,「不是說丁律跟您一起去麼?」
「我讓她去那個教育詐騙的案子了。」許應應著,眉頭微微蹙起,像在思考什麼。
蘇盈袖被他們的對話嚇了一跳,倒是蘇盈枝很好奇,問林修是哪個案子,這麼駭人聽聞的事件應該曾經被大肆報導過才對。
她不記得,蘇盈袖卻記得,她看了一眼許應,低聲道:「是不是三月份發生在許縣附近的那件事?」
見許應點頭,她就繼續道:「幾個小年輕遊手好閒靠偷搶度日,大人都不管的......後來藉口打車,去一個挺遠的地方,女司機本來覺得遠不想去,他們就謊稱多給錢,因為車是新買的,想多賺錢回本,就答應了,誰知道......」
許應接過話道:「他們一開始是只想搶車,但女司機拼命反抗,他們意識到她活著自己哥兒幾個肯定萬劫不復,於是就決定把人弄死算了,至於為什麼是活埋,是因為他們剛好去的地方是個大型施工工地,泥土很軟,輕易就能挖出一條很深的土溝,人被綁著爬不出來,等第二天工地繼續施工,更多的土一層層蓋上去,必死無疑。」
「他們幾個之中只有我的被告人是已經過了十八歲,所以他被列為第一被告,出事後,他的母親找到我,希望我能為他辯護。」
「他們家是做生意的,家長工作太忙就忽略了他,十四歲的時候因為打架鬥毆進少管所待了一年,他父親因此不認這個兒子,母親身體不太好,想管也管不了,出事才知道他已經變成這樣不拿人命當回事的......」
他頓了頓,惡魔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沒有說出口。
蘇盈袖往他碗裡添了一勺湯,聽他繼續往下說:「我問他母親想要我怎麼辯護,無罪?還是怎樣。他母親說,之所以想給他請有名的律師,是因為......這是他們當父母最後能為他做的事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他父親說得更直接,按規矩來,什麼結果都接受。」
「你們打算怎麼為他辯護?」蘇盈枝迫不及待地問道,「他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要是不判死刑,怎麼給死者家屬交代?」
「是啊,怎麼辯都是個死。」許應笑笑,眉目舒展開來,似乎並未覺得這是什麼棘手之事,「但我還是想爭取無期,或者死緩也行。」
蘇盈袖夾菜的手頓了頓,「......他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