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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吃吧,吃完再說。」徐建顯得很有耐心。
但王思年只覺得胃像是被冰冷的手捏住,不吐出來就不錯了,哪還能吃得下去。
「我飽了。」她放下了筷子。
徐建買了單,兩個人出了園子。
白天下過的那場暴雨雖然早就停了,但依舊留下了些許痕跡。地面上存著一汪汪積水,在路燈的照射下反射出碎玻璃似的光。
人影被路燈拉的纖長,腳步聲和遠處車輛駛過的呼嘯聲糾纏在一起,讓情侶之間的沉默顯得更加難堪。
終於,王思年嘆了口氣。
徐建停住了腳步,轉向了她,在等她開口。
「其實是園博會正好和咱們婚期撞上了,單位讓我去救急,不去不行。不信你問我們領導……」
絮絮叨叨的辯解一旦開頭,就很難停下來。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些不過是個藉口,但還是必須得說下去,維持一些面子上的和諧。
等這一套車軲轆話講完,王思年安靜下來,惴惴不安的看向徐建。
男人沒有做聲。
樹葉在雨後的風中沙沙作響,不甘心的抖落殘存的水滴。
徐建單是靜靜的站著,沒什麼額外的表示。但王思年知道,他生氣了。
「我知道這麼做確實不靠譜,要不你罵我幾句吧,解解氣。」她扯住了男人的袖子,可憐巴巴的懇求著。如果能生出尾巴來,都恨不得立刻搖上一搖。
撒嬌服軟這招好不好用,她心裡也沒譜,畢竟這次不是個小事。
「年年。」
良久後,男人開了口,聽不出情緒:「你愛我嗎?」
王思年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下意識的回答:「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愛啊。」
徐建是她第一次為之心動的人,第一次擁抱的人,第一次親吻的人。
漫長的十年光陰,他們相濡以沫,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有如兩顆盤根錯節的樹,早就生長在了一起。
王思年可能會覺得疲倦,會覺得壓抑,但那也許只是那場意外的後遺症。
她愛他,毋庸置疑。
「好。」徐建簡短答道。
說完,男人俯下身,用力摟她入懷,試圖從她的唇上掠奪一絲溫暖。他急迫的想要確認些什麼,來壓抑自己的憤怒和不安。
一個粗暴的吻,一場無法言說的懲罰。
王思年甚至嘗到了撕咬間淡淡的血腥氣。
原來僅僅是唇齒相接,也能體會到大腦缺氧的麻癢滋味。
就在王思年懷疑自己會不會窒息在這個纏綿的吻上時,男人鬆開了她,沉重喘息著。
「對不起。」王思年斷斷續續的道歉,氣息不穩。
徐建摸了摸她脹得發紅的臉頰,淡淡的說:「走吧,回家。」
***
衝動一時爽,掃尾火葬場。
到家之後,徐建坐在沙發上,開始一個個打電話。他沒有抱怨,只是默默的做著這一切。
婚禮不僅僅是吃個飯,交換一下戒指,而是一項複雜又浩大的工程。人員調度的難易程度僅次於裝修和伺候月子。
酒店場地、鮮花餐飲需要延期,婚慶需要溝通,親近的朋友需要通知,甚至由於徐建的父母遠在國外,機票也需要改簽。
「往後推遲多久?」男人正在給航空公司打電話,掩住聽筒,詢問女人的意見。
電話那頭在等待,無形的壓力像巨石傾瀉下來。
「一個月。」
王思年一字一句的說,這是她給自己最後的期限。
徐建點頭,把她的意思傳達給了電話另一端。
王思年緊挨著他坐下,兩隻手絞在一起。
男人確認過更改的行程後,微微側臉,看到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女人纖長的睫毛向下墜著,豐滿的嘴唇紅且腫,是他方才親的。她帶著不自知的媚意,卻又像個犯了錯等待責罰的孩子,單純的惴惴不安著。
見他停了下來,王思年趕忙說道:「光看你忙活,我在這干坐著也不是個事兒。有什麼我能做的嗎?」
「有。」徐建把發燙的手機遞到女人手裡,「給咱媽說一聲婚禮推遲的事情。」
王思年好像接了個燙手山芋,急著把手機扔了出去:「使不得,使不得。」
親媽那個脾氣她比誰都清楚,沒人惹的時候都跟個|炸|藥|庫似的,現在不得罵死她。
如果是平時,徐建一定笑笑接過來,替她圓個謊。
但現在,他一動不動。雖然男人沒有責罵她,但軟刀子扎人,更讓人難受。
「年年,逃避不僅沒用,而且可恥。」
王思年臉騰的發熱,咬著牙,還是撥通了王母娘娘的手機。
「媽,跟你說個事兒。」
「什麼?」
她吞吞吐吐磨磨蹭蹭,總歸是把要說的給說完了。
對面果然跟惹了雷公電母一樣,噼里啪啦炸開了鍋:「你瘋了???多大年紀了幹這麼不靠譜的事情???想死是不是???」
王思年把手機挪的老遠,都能感覺王媽的怒氣衝破了物理屏障,恨不得順著移動的信號鑽出來。
就在她被罵的耳朵尖都紅起來時,一隻手伸了過來,拿走了火山噴發一樣的手機。
「阿姨,是我。」
男人溫和的聲音,好像六月里一場適時的雨,澆滅了對方狂怒的酷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