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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嘉苓情不自禁說:「視野說一無二了。」
宋清深微微彎起眼睛,「我就知道你會先夸景色。」
蒲嘉苓回過神,「先夸?」
「嗯,有些人會先說這兒好荒涼吧?」
「好像也是。」蒲嘉苓這才開始打量周遭,欄杆上蒙了一層灰,很久沒人來過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這麼說?」
宋清深牽著她的手走到欄杆前:「因為我第一次來也是先說的這個。」
兩人肆意地眺望著遠方。
蒲嘉苓一直覺得會當凌絕頂是種特別的體驗。當世界在視野中放寬,人也會隨之渺小,這時候的人可以不顧外界的一切,安心地做一粒塵埃。
心跟著輕下來了,蒲嘉苓眯起眼,放鬆地問:「你來這裡的時候都在想什麼?」
宋清深也眯起眼睛。「想你。」
「這個時候就不用說情話啦。」
「我說的是實話。」
蒲嘉苓轉過臉看他,見他目光平靜地望著遠方,「在這裡的時候我總是覺得安心,那些不確定的,焦慮的事情都暫時被天地包納了,而當我平靜下來,腦海里總是會浮現你的身影。」
「你……」
「嘉苓,我以前很少這麼覺得。但是,和你在一起之後,我總是很安心。」
在她面前的宋清深很少拐彎抹角。蒲嘉苓本來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他,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在這個地方聽到,心裡還是莫名一陣悸動。
夜空越發晴朗,星星像是閃亮的火光。
宋清深拉緊了她的手,不再說話了。
蒲嘉苓張張口。
半晌,她低聲說,「我也是。」
「嗯。」
宋清深用指腹摩擦兩下她的掌心,一聲「嗯」,在空氣里漸漸遼遠。
兩個人又默默看了會兒城市,遠觀車水馬龍時,話題也閒閒地鋪開。
沒什麼重點,也無甚要緊事,交談的都是沒見面時彼此經歷的瑣碎,絮絮叨叨,竟也說不完。
蒲嘉苓從前有時候會覺得跟人交流有些費勁,因為總要想對方喜歡的話題去說,可是跟宋清深在一起她從來不會冒出這個念頭,兩人的交談,宛若天生就該如此。
蒲嘉苓恍惚中忽然看到了未來的一些場景。
下一刻她回神,聽到宋清深輕聲問她,「你冷嗎?」
蒲嘉苓搖搖頭,「不。」
「可是手好像有點冷。」
蒲嘉苓感覺到他手與自己的溫度差距,頓了下,笑著:「那你幫我捂捂。」
順理成章地就讓他牽著手塞進大衣的口袋裡了,蒲嘉苓原本沒覺得這個情侶間常見的動作有什麼特別。
然而當手指伸進去他口袋那刻,有股熱流從指尖一下子抵達頭頂。
蒲嘉苓清楚地感覺到那方絨面的、硬質的觸感,只摸到一下,也能感覺出來那是個小小的盒子。
蒲嘉苓一下子就抬頭,在驚訝之前看見宋清深凝視著她的眼。
那瞬間,湧上的百般問詢一下子卡住了,蒲嘉苓看著他的眼神,堅定、純粹,忽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天地廣闊,風聲遼小,寂靜的觀景台上,遠處是星星燈火,一切,都只在烘托映襯兩人的呼吸與心跳。
蒲嘉苓的手僵在他衣袋口。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是戒指嗎?」
「是。」然後是宋清深的聲音。
蒲嘉苓呆呆的。
她的手被宋清深攥緊,耳邊有他慢慢的解釋聲,「我定了很久了,今天剛到的,本來打算過年回國給你,沒想到你先來看我,喜悅之下,就想著先提前給你。」
蒲嘉苓還有心思打岔:「一時興起?」
「預謀已久,只是被你的出現沖昏了頭腦。」
宋清深笑得溫柔:「怎麼樣?我想著你什麼時候發現就什麼時候告訴你。不管你怎麼想,我是想好了的。我想娶你,想餘生都與你為伴。不過你可以不這樣想,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
「我……」
蒲嘉苓我了半天,沒說出句完整的句子。
宋清深捏捏她的手:「要不先看看戒指長什麼樣?」
蒲嘉苓想不到別的事,機械地點頭。
戒指盒被摸出來,遞在她手上。黑色低調的絨面盒,打開之後,一顆簡潔大方的鑽戒,靜悄悄地躺在裡面。
蒲嘉苓盯了好久,覺得這個場景從未出現在她敢於預想的未來之中。
良久她給出評價:「……是我喜歡的款式。」
「那就好。」宋清深也平靜地說。
蒲嘉苓注意到他牽著自己的手有些發顫。
面上仍然是平靜的,這個男人很少有失控的一面。
可是他也在悄悄地顫抖,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地方。
蒲嘉苓忽然想起自己有時候會出現的那些不安。
她是久經沙場的感情老手,對於感情的每個階段都熟記於心。人對於熟練的事很難產生波動,她也是如此,因為太明白感情是如何來得快去得快,蒲嘉苓甚至有些厭煩這中間或真或假的感情交流。
可是和宋清深在一起不一樣,她好像還是會像初戀一樣有擔心有甜蜜。成熟的心靈已經知道什麼事大概會怎麼發展,卻不影響她仍然會偶爾感性地想一些患得患失的事。
蒲嘉苓也會擔心沒有未來,擔心現在太好是在走下坡路,擔心所有的感情都會像之前一樣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