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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嘉苓不想深究他說僱人照顧很貴之類的話,沉思半晌說:「你都準備好了是吧?」
是。
宋清深表情頗為誠懇。
蒲嘉苓說,「那我要給你房租。」
宋清深一愣,「不用……」
「按市場價給你。」蒲嘉苓算了算,報出個數字。
宋清深立馬也嚴肅地跟她探討起來,「對摺吧。我之前請的打理員工資都比這個高,真要算,兩相抵消,你應該免費入住。」
「?對摺的價格只能租四環外,這可是市中心。這樣賤租,你想過房子的感受嗎?」
「……那就加一點點。」
「不行,還是太少了。」
……
兩個人奇異地展開討論。
終於,以一個明顯低於周邊、又比遠處房子稍貴的價格成交。
蒲嘉苓辯論得都出汗了,她摸摸額頭,「還得教我養護的注意事項。這算崗前培訓吧,到時候我把培訓費給你。」
宋清深失笑,「哪有培訓讓員工出錢的公司啊,不是騙子就是傳銷吧?」
「反正你也不是什么正規作坊嘛。」蒲嘉苓嘟囔說。
都默契地沉默片刻,蒲嘉苓忽然小聲,「謝謝你。」
「我才要謝你。」宋清深溫聲回答,「願意倒貼錢承擔這麼瑣碎的兼職。」
他的笑容當真好看。
蒲嘉苓覺得很不可思議。
在她以往的理解里,愛情是幻想、是粉飾,是雙方的情感綁架,是不走心沒意思,走心了又沒意義的一種毫無價值的東西。
真的會有為愛無私奉獻,或是看到對方的缺陷還義無反顧愛上的人嗎?蒲嘉苓原本不相信的。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生物,自私是人的本能,真愛的內核太過理想化,本來遙不可及,只是因為無數文學藝術以及思想的美化,才讓大家誤以為愛情遍地都是,唾手可得。
所謂愛情,絕大部分不過是兩個人的自我欺騙而已。
所以宋清深到底怎麼想的呢?家庭背景的惡劣,自身性格的缺陷,這些都是蒲嘉苓用力掩藏絕不示人的部分。之前有個對象,知道她爸坐牢就開始避而遠之,蒲嘉苓太能理解。孔子幾千年前就說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都厭惡的東西,不會要求別人包容。
宋清深以被動的方式窺見了她的醜陋。
他該走的,可是態度毫無變化,甚至更加喜歡。
「謝謝,」
蒲嘉苓再次說了一遍,除了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能說什麼了。
約定還是這樣定了下來。
在蒲嘉苓裝修好且通完風之前,她都會租住宋清深的房子。協商好的價格,一屋子的藏品,蒲嘉苓要照顧好這些東西,別的就沒什麼了。
真正搬進去後蒲嘉苓才發覺宋清深確實不怎麼住這裡,可能是剛剛接手分公司,他好多資料要跟總部對接,三天兩頭地坐飛機出差。一個月里,他倆能碰上三五次面,要不就是蒲嘉苓監看裝修去了,要不就是宋清深到家但刻意避開了她的動線。
跟宋清深的合租更像是一個人住,有時候蒲嘉苓過意不去,還會在家給他做頓飯吃。
離秋季開始上班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有大房子住,有古董藏品陪,這個假期,蒲嘉苓過得格外舒心。
這天蒲嘉苓請宋清深吃飯。
雲市之所以宜居,不僅因為它的環境,也因為這裡的美食。
宋清深最近忙得很,蒲嘉苓卻閒得發慌,沒事做時她便到處探店。
也算犒勞,蒲嘉苓挑的餐廳很不錯,預約制,主廚決定菜單,食客單獨成桌,每道菜上的時候都會有人講解。
兩個人點了一瓶香檳配餐,氣氛正好。黃昏將至,對面的樓宇裹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宋清深拿著刀叉,跟蒲嘉苓說著事兒,偶然間抬眼。
門口請進來一對新客人。
蒲嘉苓還在聽他說話,捕捉到他神情的凝滯,疑惑,下意識隨著他目光方向後轉。
視線終端是兩個男人,一個中年,一個已經有了白髮。
蒲嘉苓掃了一眼就開始眼熟,這兩人應該在哪裡見過吧?……但又不是熟悉的臉,怎麼回事?
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地入座,收穫了不少目光。
都是氣度風華的人,中年人意氣風發,氣質柔和,白髮男人雖然老了些,脊背卻挺得很直,讓人猜不到他的年齡。
應該是父子,眉目之間有些相似,入座之後,一個掛著主廚牌子的人走過來親自為他們上菜。
蒲嘉苓忽地悟了。
她猛地轉過來看宋清深,「等等……」
「我哥……和我爸。」宋清深也難掩驚訝,「他們怎麼在這?」
太巧了。
蒲嘉苓這才明白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那邊兩個男人的眉目走勢,可不就是宋清深的風格嗎。
蒲嘉苓注意到宋清深有些猶豫,沒想太多問:「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宋清深少有地停頓:「他們好像沒看到我倆。」
蒲嘉苓往那邊瞟了眼,確實,兩個人正在聽主廚介紹前菜。看他們神色間好像有著疲憊,可能是剛剛結束工作。
兩個人就想著繼續吃飯,等時機合適再過去問候。
但宋清深很明顯地走神了,他本來是聽人說話專注的人,這時候卻時不時地眼神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