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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布說得很慢,儘量找尋簡單易懂的詞彙,以確保江白不會理解得太費力。
「我之前確實只把你當成我獵到的一個小獵物……別動,聽我說,對不起!我為自己傷害到你的行為發自內心地、誠摯地道歉!我簡直就是個混蛋!」
他撫摸著江白腦後的頭髮,緩慢地說著,
「在這一個月里我一直在掙扎,我從沒想過自己也會這麼、這麼思念一個人。你其實早就已經不是隨便什麼人了,你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我在雪山的帳篷里想著你的臉,你的歌,我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回到巴黎,回到這間小屋裡來。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我……該死的!我發現我根本記不住你的號碼,我簡直是個大傻瓜!我連我妹妹的手機號碼都背不下來。」
「我發現我從來沒有認真地關心過任何人。多可笑,我花了三十多年才意識到這件事。」
「我從阿爾卑斯山上跳下來,我發現我最愛的高山滑雪竟然已經不能給我帶來任何快感了。我開始害怕自己會死在這種極致危險的運動中,如果我死了,就不能再見到你,不能再抱著你,不能再聽到你的歌聲,不能……你在哭?」
雅布伸手想把江白拉到自己面前,江白卻死死摟著他的脖子,渾身劇烈地顫抖。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寶貝兒。我們說些別的?」
「就是從我開始害怕的那一刻,我意識到你並不是我的獵物,我才是你的獵物,我的心掉進了你設計巧妙的陷阱里,而我一點兒也不想把它取回來。」
「但我無法獨自返程,我回來得太晚了,對不起,白。」
江白好久都沒有說話,他趴在雅布的肩膀上,直到自己的呼吸平穩下來,這才直起身子擦了把臉,盯著雅布的眼睛問:「你愛我?」
雅布一怔。
片刻後,他猶猶豫豫地開口:「我不知道……抱歉。我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畢竟,我喜歡的暫且、目前還只是你的臉和你的歌聲。我還不曾花時間去了解你,我們的交集仍僅限於這間酒吧……即使如此,你已經讓我欲罷不能了。」
江白不服輸似的說:「我也只是喜歡你的臉和聲音,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愛上你。」
雅布觀察到江白躲閃的眼神,卻反而放鬆地笑了,挑眉道:「哦?只是臉和聲音?不喜歡我的身體和『大傢伙』嗎?」
江白氣得轉身就走。
雅布追上去從江白的身後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語:「我們應該談一場戀愛,不用太轟轟烈烈,只要平平常常的就可以了。我每天去你的學校接你下課,來酒吧這裡唱一會兒歌,然後回家。我們做丨愛,一起洗澡,互相說晚安。第二天早上我用親吻叫醒你,送你去學校。」
「周末的時候我們可以去看電影,聽歌劇,或者去博物館……我記得你是學畫畫的,一定會喜歡巴黎的美術館。我還可以給你展示一下我糟糕的廚藝,不過你可必須吃完。如果你願意給我做飯,我一定會全部吃光的!」
「假期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旅行。我去過很多地方,可以成為你最好的、最體貼的私人導遊……你怎麼這麼愛哭?」
江白猛然轉身,摟著雅布的脖子吻上他的嘴唇。
雅布很快掌握回主動權,抱著江白轉身,將他推倒進臥室的床墊里。
「我原諒你了。但是,」江白推開雅布,在接吻的空隙里喘息著說,「但是你得讓我出出氣,我不能讓你這麼簡單就過關。在你完成我的要求之前,我不會和你做丨愛的。」
雅布愣了一瞬,隨即趴伏在江白的身上,悶聲笑了起來。
窗外驟然炸開一朵朵煙花,在細小卻不密集的紛飛初雪中,將夜空染出斑斕的色彩。遠處傳來悠揚的鐘聲,很快被樓下酒吧里傳上來的尖聲歡呼和紙筒禮花的砰砰聲遮蓋。
「午夜了。新年快樂。」
雅布在江白耳邊低聲呢喃。
「新年快樂。」江白回答,「我的男朋友。」
雅布動情地再次吻住江白。
這天晚上江白並沒有在酒吧留宿。一方面,他想念雅布想念得太久了,怕自己一個守不住,就會妥協地和他再度春宵。另一方面……他還不想讓方垣氣得衝上來殺了雅布。
第二天是元旦,江白早早來到酒吧,卻發現雅布已經把金屬捲簾收起來了。
這回江白沒有等多久,雅布就打開了門。
他穿著一身休閒衛衣,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捏著吐司片,正在吃早餐。
這天仍舊是公休假,而且是元旦的正日子,酒吧閉門謝客。江白昨晚沒有把吉他帶回家,進到店裡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吉他和雅布的吉他被並排立在角落卡座的沙發上。
「準備好了?」江白笑問道。
睡了一覺起來,體內的酒精被代謝乾淨,他的情緒又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中。但他並沒有對昨晚的所作所為後悔,反倒十分慶幸。如果昨晚他並不是處於一個情緒不受理智控制的狀態,他一定無法那麼輕易就放下面子,與雅布和好。
而一旦他這邊矜持了,喜歡直來直去的法國人不會認為他是在口是心非。雅布會相信自己看到和聽到的,結果很可能會變成雅布單方面的自責、後悔以及放手。
雅布喝完最後一口咖啡,一邊洗杯子一邊說:「學兩首歌而已,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