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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翁訓導

    因為籌辦宴會,一向人丁單薄的王家竟忽而熱鬧喧囂起來,因為滿齊都的世家貴族夫人小姐們都要來,屆時還少不得跟來一些老爺公子,所以王家的人手肯定是不夠的。

    臨時去外頭僱傭人手的話,底細不清,也不合適,於是李月舒便回娘家要了些人手來幫忙。

    李月舒是個孤女,從小是跟著宗族裡的親眷長大的。

    嫁給王家,在當時也算是高攀,奈何丈夫和公公相繼過世,婆家沒落,娘家人對她就不咸不淡了。

    這次宴會,娘家人對李月舒又重新熱絡起來,各家各戶都派了人手來給李月舒使喚,這些人手一併交給一位遠房表親翁以睿統籌管理。

    這翁以睿正是翁策的本家堂叔。

    周娘子手裡挎著個包袱,正準備出門,周清從屋裡追到院子裡。

    年輕的女孩子活潑爛漫的腳步驚飛了一院子的雞鴨鵝,一時間「咯咯咯」「喔喔喔」「嘎嘎嘎」「嘰嘰嘰」的聲音競相響亮,好不熱鬧。

    其間,女孩子的聲音最清脆最響亮:「娘,娘,你等等我。」

    周娘子回頭,又好氣又好笑看著女兒:「一個姑娘家幹嘛總是火急火燎的,看看都把這些雞嚇到了。」  

    周清哈哈笑道:「娘,都是你養的家禽,你也偏心,心疼雞,不心疼鴨和鵝。」

    周娘子瞪了周清一眼:「雞要下蛋的,嚇壞了下不出蛋,我拿什麼去賣啊?」

    「雞下蛋,鴨就不下蛋?鵝就不下蛋?」周清上前拉住周娘子手臂搖晃撒嬌,「娘,你去王家幫傭,我也要去,多一個人多賺一份佣金啊。」

    周娘子拒絕了:「此次娘能得到這個短期差事多虧了翁訓導,他一直憐惜你兄長的品學,知道咱們家貧,想要幫助咱們……」

    周娘子口中的翁訓導正是翁以睿。

    訓導是齊都官學所屬下的生員的官職。

    翁訓導,與官學裡掌管教學工作的教諭賴宋既是上下級,又是密交好友。

    「所以,就讓翁訓導再安插個人手唄,反正王家辦宴會需要人手,翁訓導雇誰不是雇?娘,你一個人去只有一份酬勞啊,女兒去了不就有兩份酬勞了嗎?可以多貼補一下家用……」

    周娘子看著周清,心裡寬慰,知道女兒懂事勤快,但是她嘴巴上還是反問她:「照你這麼說,你兄長如果去了,不是就有三份酬勞可以貼補家用了?」

    周清立即擺手:「哥哥當然是不行的,哥哥得在家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周清搖頭晃腦,周娘子「噗嗤」笑了,眼裡竟笑出了淚花。

    「你跟著你哥哥學得不錯,」周娘子忍不住贊了一句,繼而正色說道,「你哥哥需要在家讀書用功,你就不需要了嗎?娘從來沒有因為你是女孩子就輕視你啊,雖然咱家只能供你哥哥一人讀書,可是你哥哥學好了學問再來教你,也是一樣的啊,只要你肯好學多問,跟著你哥哥好好用功,你也能做一個有用的人,不必像娘這樣做個睜眼瞎。」

    周清最感激的就是母親這一點。

    她從未因為男女有別,就對兒子和女兒兩樣看待,甚至娘更常常教導她要敏而好學,自強不息。

    「好了,娘,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我會在家把這些雞鴨鵝都照顧好,再把哥哥照顧好,我也會跟著哥哥讀書的,你就放心地去王家幫忙吧。」周清笑著送周娘子穿過院子走向門口。

    周圍的雞鴨鵝立即在母女跟前開道,場面頗壯觀。

    走到家門口,周清同周娘子揮手:「娘,照顧好自己哦。」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莫向上次一樣,嚇死娘了,還好有燁公子救你回來。」

    周娘子還要再囉嗦,周清忙將她趕走了:「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去遲了,擔心翁訓導把名額給別人了。」  

    周娘子這才加緊腳步去了。

    見母親走遠了,周清這才折回身子。

    一轉身,就看見地上放著個包袱。

    難道是娘掉下的?

    周清奇怪地撿起包袱,拆開一角一看,嚇了一跳:燦燦一包袱金銀珠寶。

    周清左右張望,周娘子已經離開了,整條巷子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來往,這會是誰掉下的?

    飛來之財,拿著燙手啊。

    對面屋頂上站著一個白衣青年人,腰間佩劍,面若冰霜,陽光照耀里,那面容美得發光。

    他冷艷看著地上的女孩子急急抱著包袱進門,不一會兒就提著一個籃子出門,籃子上用布遮著,看不清籃子裡裝了什麼。

    關門上鎖,周清提著籃子急急地走出巷子。

    屋頂上的人身輕如燕步履生風,一路跟隨。

    周清走出巷子,屋頂上的人輕輕一躍,就落在了地上,伺候在周清身後亦步亦趨跟著,一直跟到了官學。

    周清和官學門口守門的童子說了什麼,童子進去了,不一會兒周琰就被帶了出來。  

    「哥哥——」周清一見周琰立馬迎上去。

    「阿清,你怎麼來了?」

    周琰將周清帶到僻靜處,看著周清手裡的籃子,皺眉笑道:「下了學我就回家吃飯了啊,你還巴巴地送來官學幹什麼?」

    周清提著籃子頗費力的樣子,還是瞪了周琰一眼,噘嘴說道:「哥哥在官學不是讀書,竟是時時刻刻想著吃嗎?」

    周琰眼裡含著疼溺的笑,伸手揉揉周清的頭,說道:「我是心疼你提這麼重走這麼遠的路,讓我看看都給我帶了什麼好吃的。」

    周琰說著揭開籃子上的布,籃子裡竟是個包袱,周琰奇怪地伸手一摸,臉色立即變了。

    知道兄長已經看出端倪,周清將沉重的籃子往周琰懷裡塞去,說道:「哥哥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吧?」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飛來之財自然不能拿,去交給官府吧。」周琰當即做決定。

    「我和哥哥一起去。」周清立即響應。

    不遠處樹上坐著那位白衣青年人,將兄妹嘀嘀咕咕的話聽得真真切切,鼻子裡「嗤」了一聲:書呆子!

    周家兄妹護著籃子一路往官府去。  

    拾金不昧這等小事就不必要驚動郡守了,負責郡守隨行護衛開道、升堂站班、在公堂上執行刑苔等事務的皂班衙役班頭陳深看了眼籃子裡的東西,便說道:「我會稟報給縣尉大人的,你們二人留下姓名住址,回頭縣尉大人嘉獎,我們派人把錦旗送到你們家裡去。」

    周清覺得不妥,多問了一句:「只報給縣尉大人,不報給郡守大人知道嗎?」畢竟是好大一筆錢。

    陳班頭斜睨了周清一眼:「難道還要郡守大人親自給你們二人送錦旗?」

    「陳班頭說笑了,路不拾遺乃讀書人本分,什麼錦旗嘉獎的,大可不必。」周琰施禮作揖,拉了周清便走。

    見兄妹二人走遠的背影,陳班頭冷嗤一笑,掂了掂手裡的籃子,莫說郡守,就是縣尉大人,他也是不會稟報的。

    這麼多金銀珠寶,獨吞不香嗎?

    再瞥一眼身旁幾個跟屁蟲一樣的皂隸,他忙笑著說道:「見者有份。」

    皂隸們立即賠笑奉承起來。

    「陳班頭,晚上去天香樓聚聚吧?」

    天香樓是齊都最大的酒樓,他們這些衙役的身份和薪水,輕易是去不了那種地方的。  

    陳班頭爽快答應了:「今晚我做東,請兄弟們喝幾杯。」

    「跟著班頭有肉吃……」

    一行人正準備進衙門去,眼前突然多出了一個人,長身鶴立如修竹,面容皎皎如明月,眉宇冷若冰霜,白衣飄飄,腰間佩劍閃閃。

    他將手中令牌在陳班頭跟前晃了晃,陳班頭就嚇住了:這——是驍衛的腰牌!

    「拾金不昧固然應該,可是賠了我們家一個籃子。」

    周清一路都在叨逼這句話,一個籃子也要幾個錢的。

    周琰笑道:「回頭,大哥幫你編個新的。」

    周清立即搖頭:「不行不行,娘說了,你諸事莫管,只需讀書。」

    兄妹二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家門口,開鎖進門,周清自去做飯,周琰就坐在院子裡讀書。身旁,雞鴨鵝怡然自得,圍著周琰,像是興奮的伴讀。

    很快,周清走出來,問周琰:「哥哥,晚飯是要擺在院子裡,還是擺在屋裡?」

    周琰還沒回答,門外就響起嘈雜聲,還有鞭炮聲。

    兄妹倆自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是有人拍周家的門。  

    開了門,一群衙役就湧進了周家院子,陳班頭親自送上「拾金不昧」的錦旗,又將周清的籃子送回,籃子裡還是那包金銀珠寶。

    陳班頭熱情對周琰周清說道:「我稟報了郡守大人,大人說拾金不昧精神值得嘉獎,特命我給你們送來錦旗,大人還說了,路上遺丟之物不好尋到失主,就賞賜給你們了。」

    呼啦啦人來,呼啦啦人散,只餘下院子梧桐樹下四方桌上那個籃子。

    籃子裡是那神奇的包袱,籃子旁是那面鮮紅錦旗。

    周清不可思議,就跟做夢了一樣,問周琰:「哥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周琰則淡定得多,說道:「都收起來,然後開飯吧。」

    屋頂上那位白衣青年人,依舊長身鶴立如修竹,面容皎皎如明月,眉宇冷若冰霜,一雙黑瞳居高臨下看著院子裡黃衣翠裙的女孩子。

    大王說,即便報仇也不可傷及無辜。

    這籃珠寶,能夠彌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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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翁訓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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