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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0章 算計

    (四千字)

    夜晚的風很大,江佩珊突然想起小時候那次將江挽月帶出去丟掉的情景。

    那時候的她不安,害怕,忐忑。

    年幼的月月握著她的手,託付全部的信賴,還天真地說:「姐姐姐姐,我們要去哪裡玩呀?」

    那時候她悲憫地看著妹妹,同情地想,蠢蛋,我要把你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讓你再也回不來。

    一切又仿佛回到原點。

    她似乎又要將曾經的罪惡重演一遍。

    一路出來,她沒有半分開心。

    只覺得人生怎麼可以滑稽到這種程度?

    為什麼要一次次逼她做自己最討厭的人?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她人生最大的絆腳石就是這個妹妹。

    只有妹妹消失了,她一切的厄運才會結束。

    海上還有船隻在行駛,海風吹得她透心的涼。

    她在等金傑和吳寶川。

    只要把剩餘的錢交出去,她就可以解脫了。

    她緊緊握緊手裡的包。

    很快,一切都要結束了。

    碼頭上的貨櫃會將江挽月帶走,從此她的生活里再也不會出現這個人。

    一切都是一場夢。

    夢醒了,爸爸媽媽依舊會愛她,她也依舊是母親最驕傲的女兒。

    她將會在中秋文藝匯演上大放異彩,沒有人能奪走她的光芒。

    更沒有人會再記得她過去所做過的事情。

    光芒終於會驅散黑暗。

    明天又是新的開始。

    不遠處有碼頭工人在喝酒打牌,遠遠地還能聽見粗鄙的咒罵聲。

    江佩珊的思緒被鹹濕的海風帶向很遠很遠的地方。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有些走神的江佩珊猛地脊背一僵。

    她知道這腳步聲意味著什麼。

    一場綁架的買賣即將要結束。

    當江佩珊轉過身時,出現在眼前的人讓她嚇得失聲尖叫起來。

    她死死捂住嘴唇,聲音顫抖,「你……」

    江挽月一襲白裙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站在月光底下,笑容居然是溫柔靜好,與江佩珊的恐慌失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姐姐,你就這麼恨我嗎?非要置我於死地?」江挽月的語氣淡淡的,夾著溫柔的海風,沒有仇怨,沒有激動,目光平靜地與江佩珊對視。

    「你……你……」江佩珊左右看了看,心慌到窒息。

    「別看了,金傑和吳寶川都被抓了,我是看在我們之間的姐妹之情才沒把你捅出去,但是我可不能保證那兩個人不會把你招了。」江挽月半真半假地嚇唬她。

    「他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我做的?」江佩珊陡然激動高聲道,「我不承認,他們又能拿我怎麼樣?」

    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也就沒有什麼好偽裝的。

    「你好好過日子不行嗎?崔金浩願意跟你結婚,願意幫你恢復工作,只要你花點功夫把崔家父母搞定,你以後的路子依舊會順風順水,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江挽月連聲質問道。

    「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江佩珊把積壓在心裡所有的怨恨一股腦爆發出來,「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努力去學舞蹈?我希望媽媽能看到我的努力,我希望爸爸能為我驕傲,我希望雲卿選擇我會覺得是最正確的事情,可這一切都被你毀掉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為什麼要回來?」

    江挽月扯著唇冷笑,「你恨不恨我是你的事,而我一定會活得比你想像的還要精彩,所以姐姐,你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快樂了,要不然現在就去跳海吧,我興許還能為你掉幾滴眼淚表示同情。」

    江佩珊差點把嘴唇都咬破了,「我不會如了你的願,永遠不會!我也告訴你,沒有人會相信你說的。」

    江挽月笑了兩聲,「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崔金浩?」

    「他不會信你的!她只會覺得你挑撥離間,荒謬可笑。」關於這一點,江佩珊還是很有自信。

    她對崔金浩的了解和掌控,遠遠超過所有人的想像。

    「哦?」

    江挽月往旁邊看了看,江佩珊渾身一僵,順著視線望過去,臉色猛地變成了慘白慘白的。

    「爸……」

    她第一眼看見的是江秉文。

    江挽月第一時間去找了父親,讓他陪同自己走這一趟。

    她要江家跟江佩珊斷得明明白白。

    不會再給江佩珊一絲餘地。

    江秉文對江佩珊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徹底的失望透頂。

    甚至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

    「爸……」江佩珊的聲音幾近崩裂,她顫抖著雙腿走過去,「不是那樣的爸,你聽我說……」

    可緊接著更讓她崩潰的是,崔金浩居然從江秉文身後出現。

    「金浩……」

    江佩珊突然發了瘋一樣跑過去抱住他,撕心裂肺地解釋,「你別聽她的,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你為什麼要來,你不來我會選擇相信你。」崔金浩幾乎都要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現在不如死了算了。

    他一輩子順風如意,接受最優等的精英教育,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已經盲目自負到可笑可憐的地步。

    「所有人都說你不好,所有人都勸我遠離你,可我不聽,我固執地相信你,守護你,可佩珊,你為什麼……」崔金浩喉結滾動,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江佩珊放聲大哭,做著無力地辯解,「不是那樣的,不是……」

    江挽月緩步走過來,用輕緩的語言繼續刺激著江佩珊,「姐姐,你還沒看明白嗎?這是一個局,你的丈夫挺配合我的。」

    江佩珊抬起淚水漣漣的臉,怔怔地看著崔金浩,「連你……也幫著她算計我?」

    崔金浩眼眶泛紅地看著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你的時候,我選擇信你,為什麼你還要繼續犯錯下去,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大傻瓜!」

    他突然情緒激動,狠狠將她推開,江佩珊被推倒在地。

    她沒有從地上起來,而是哭著說:「我什麼都沒有了,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凌遲,我控制不了我心裡的魔鬼,耳邊一直有個聲音在不斷重複地告訴我,只有江挽月消失,我才能幸福,我真的也不想的……」

    她抱著頭,跪伏在地上痛哭。

    她也很討厭這樣醜陋的自己,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佩珊,你太讓我失望了!」江秉文對這個養女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逃避般轉身回了車裡。

    江挽月和崔金浩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江佩珊癲狂。

    對江挽月來說,她心裡沒有多大的波瀾。

    崔金浩受到的內心衝擊卻是很大的。

    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懷疑人生。

    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閉目塞聽的大蠢蛋。

    他為她頂住所有壓力結婚,為她與家人反目,到頭來卻換來這樣的欺騙。

    崔金浩也發狂了,他仰起頭大笑,在空蕩蕩的碼頭顯得格外的森冷可怖。

    江挽月默默退後。

    都是神經病!

    不過今晚她的目的也達到了。

    她就是要讓江佩珊眾叛親離。

    崔金浩為人正派,或許屬於心軟的一掛,但是總歸以後心裡有了疙瘩。

    至於如何選擇,那是他的事。

    江挽月回到了江秉文開來的車上。

    江秉文沉默地發動了車子。

    崔金浩看也不看江佩珊,也去將自行車推過來離開。

    他對江佩珊最後那點愛意和同情已經被著海風吹得蕩然無存。

    夜色像一張巨網,將江佩珊層層疊疊的包籠。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遠去的人,她就這樣被拋下了。

    她從地上起來,走了兩步又跌倒在地。

    此刻的江佩珊深深覺得自己就像是茫茫天地之間的孤魂野鬼,不會再有人喜歡她,在意她……

    她趴在地上,再次發出痛苦的嘶鳴聲。

    「同志,咋了,有啥心事跟哥哥說說。」

    在碼頭附近喝酒的三個碼頭工人看見落單的江佩珊,瞬間就覺得機會來了,連忙上來搞曖~~昧。

    江佩珊擦了一把眼淚,連忙起身走人。

    可是被三個醉醺醺的男人攔住,「別走啊,去哪兒呀?」

    「滾開!」

    「脾氣還挺大。」其中一個流里流氣地調侃起來,另外兩個跟著哈哈大笑。

    江佩珊想要衝破他們趕緊走,結果三個男人也不跟她客氣,將她抬走。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救命啊……」

    江佩珊死命掙扎呼救。

    可是碼頭這一帶很亂,就算有人聽見也不會多管閒事。

    而一無所知的崔金浩騎著自行車追上了江秉文開的車子。

    在江挽月的意思下,江秉文把車子暫時停了下來。

    她搖下車窗,靜靜看著似乎有話要說的崔金浩。

    崔金浩猶豫著說:「再給她一次機會,成嗎?」

    哪怕江佩珊犯下大錯,可是他還是想為她求求情。

    大概這是他作為丈夫最後能為她做的事。

    「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今晚就會找警方來旁聽。」江挽月冷笑道,「管好她吧,她有時候就像瘋狗一樣,咬住我就不會鬆口,千萬不要低估了一個女人的心計,何況我這個姐姐從小就修為深厚。」

    江挽月冷嘲熱諷一番,車子在崔金浩面前開走了。

    崔金浩停在原地,臉面上是陣陣的難堪。

    此刻後悔和懊惱的情緒接踵而來。

    他不該衝動的,不該衝動結婚的。

    大手握緊了自行車的把手,崔金浩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想到了還在碼頭的江佩珊,想了想,還是回頭去找找,帶她回去好好說清楚。

    當他騎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發現江佩珊已經不見了。

    他以為人可能走了,可當他看見江佩珊的自行車還停在附近,瞬間有不好的預感在心思滋生。

    崔金浩趕忙去尋,找了一圈都沒找到。

    他主要是擔心江佩珊想不開自殺。

    不管她為人如何,江佩珊骨子裡都是驕傲的,一朝真相被戳破,她怕是沒了活下去的勇氣。

    幾乎是找了一夜,崔金浩一直沒找到人,只能選擇報警。

    警方在附近排查,終於在一艘破船上找到了人。

    此時的江佩珊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警方也把三個碼頭工人給逮捕了。

    崔金浩渾身抖得厲害,把昏迷的江佩珊送進了醫院。

    江挽月並不知道這件事,而是照常學舞蹈,排練舞蹈,平日裡也不單獨走,都是跟著同學,或者蘇雅容走,要麼江秉文親自來接她。

    金傑至今下落不明。

    不知道是回了鄉下,還是一直躲在暗處伺機而動。

    這些江挽月都不清楚。

    敵明我暗,最是需要防範。

    可目前她必須要心無旁騖地排舞。

    她照常會跟顧雲卿通話,彼此說一些最近發生的事情。

    但是她並沒有把遭遇的危險告訴他,擔心影響他工作,讓他擔心。

    她的語氣總是輕鬆自如,很少有自怨自艾的時候,顧雲卿聽不出異樣,更難察覺出她現如今的處境。

    而江挽月獨立慣了,習慣獨當一面,報喜不報憂。

    如果不是這次的事情涉及到了江佩珊,她未必會讓父母知道,省得他們擔驚受怕。

    這天貝蓓突然跑來找她,說是江佩珊在這次文藝匯演里的女一號被換了,「據說是她愛人崔老師親自來我們歌舞團找團長給江佩珊申請休息,說是身體不適……」

    江挽月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深究。

    她最近實在沒空管其他的事情。

    中秋節文藝匯演前一天,崔金浩主動來了江家。

    開門的是江挽月。

    她見崔金浩臉色極差,眼下青黑一片,憔悴了很多。

    她想,應該是得知江佩珊的所作所為,對他打擊很大。

    崔金浩聲音沙啞地說:「你父母在嗎?」

    江挽月點了點頭,讓他進來。

    蘇雅容正坐在客廳喝茶看書,見崔金浩進來,便放下書,招呼崔金浩坐。

    崔金浩坐在一旁,誠心誠意地說:「蘇阿姨,您去看看佩珊吧,她生病了,還在住院,她想見見您還有伯父。」

    蘇雅容別開臉,冷硬道:「如果可以,我永遠不想見她。」

    江佩珊和金傑和吳寶川合作謀害月兒的事情,她是通過丈夫得知的。

    可因為文藝匯演在即的緣故,她選擇暫時息事寧人,一切等女兒的表演過後再說。

    但這筆帳,她不會就這麼算了。

    崔金浩面露痛色,抱著頭痛苦道:「伯母,求求您,您去見見她吧!」

    「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蘇雅容察覺出不對勁。

    江挽月也感覺到了情況。

    江佩珊住院?

    難不成真去跳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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