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6章 少年的恨意
見二妞似乎很想吃的模樣,小茹就從衣兜里拿出雞蛋,準備遞給她,被戚堯按住手,「你自己吃。」
然後斜眼看了一眼壓根就不熟的表妹。
表妹七八歲的年紀,仇視地瞪著他。
小茹輕聲說:「戚堯哥哥,我不餓,給她吃沒關係的。」
俞習娟說道:「小茹啊,雞蛋一會兒留著肚子餓了吃,二妞,你要是肚子餓了,找你娘吃飯去。」
二妞撇撇嘴,跑開了。
小茹只好把雞蛋重新放回了衣兜里。
那邊洪衛東進屋喊俞家兄弟,俞有福俞有慶得知羅錚來,趕忙出來迎他進去。
「羅兄弟,今天怎麼有空來啊?」俞有慶笑臉相迎。
「就是來看看俞姐的,戚堯想接他娘回去。」羅錚牽著小茹進俞家的門。
俞家妯娌給客人端上熱騰騰的茶水和一年下來攢的花生、梨膏糖,這已經是招待客人最好的東西了,像家境再好一點的城裡人,還會拿出麥乳精招待。
俞有慶對羅錚說道:「小娟在這裡挺好的,等開春了,我們兄弟合計著給她尋個好人家。」
大哥俞有福說:「是啊,現在堯子這個孩子也大了,還讀了大學,算是給他娘爭了一口氣,可是她總一個人也不是辦法,女人嘛,總要嫁人的,有個家才像樣子,這也是我爹的心愿。」
戚堯站在一旁冷冰冰道:「我娘不嫁人。」
俞有福道:「你這孩子,雖然你出息了,讀了大學,可到底不懂得我們大人的事情,你娘還年輕,你爹是不可能會娶她的,她總要再找人嫁的,趁著還能生娃趕緊許人家,要不然真要耽誤一輩子。」
戚堯:「那也是我和我娘的事,過去沒要求你們管,現在也不需要,以後更不需要。」
「你……」俞有福見戚堯還是這副冷傲倔強的樣子,不覺老臉一沉。
俞習娟趕忙拉著戚堯出去說話。
「堯子,你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你大舅難堪,他也是為了我好。」俞習娟苦口婆心勸道。
「他只是為了自己的面子,你別在這裡待了,跟我回城吧,我很快就能工作了,能養你。」戚堯非常清楚農村的落後閉塞,這裡的男人對婦女有絕對的統治權。
他們根本不會考慮去給一個女人幸福,唯一考慮的只是冷冰冰的繁衍。
他不希望他的母親成為那樣可憐的女人。
俞習娟苦笑道:「兒子,我去了省城後,你爸和你袁阿姨因為我,鬧了不少事,我心裡挺內疚的,所以……」
「你管他們做什麼?」戚堯惱怒道,「他們怎麼樣都不需要我們操心,你別管!」
「兒子,你聽娘說,你外公病了好一陣了,家裡也沒個妥帖的人能時時照顧,我就想趁著你外公還在,多儘儘孝心,就暫時不回省城了。」
戚堯臉色陰沉沉地說:「你留在這裡,我怎麼可能會放心?」
在他眼裡,她娘性子軟弱善良,誰都會欺負她。
兩個舅母都不是好相與的,當年他們被逐出俞家,就有那兩個人的傑作。
他受夠了那兩個婆娘的尖酸刻薄,欺軟怕硬。
少年說:「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
俞習娟:「這……」
戚堯瞥見俞家大嫂和二嫂在偷偷瞧他們談話,當下一個冷眼射過去,嚇得兩個女人紛紛往裡頭躲。
他長步進了堂屋,對兩個舅舅說:「年過後,我要帶我娘走,你們沒意見吧?」
俞有慶說:「堯子,你不能這麼自私,你娘一輩子不能就這麼給耽擱了。」
「嫁人就不耽擱了?」戚堯冷笑,「被人打被人欺負被人辱罵,就不算耽擱?」
「這話不能這麼說,女人總是要嫁人的……」
「我娘在省城不知道過得多輕鬆,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嫁人以後呢?照顧老的,照顧男人,還要照顧小的,你們是希望我娘一輩子給人當牛做馬你們就痛快了?」
俞有福和俞有慶被戚堯噎得說不出話來,搖著頭,只覺這個孩子太不懂事了。
俞有福道:「我們都是為了你娘好。」
「沒看出來,你家婆娘以前處處辱罵我們的時候,也沒見過你張過嘴維護過,你要是真為我娘好,你去跟她離婚。」
「你……」俞有福給氣得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俞大嫂在門外聽了好大一陣火氣,衝進來指著戚堯罵,「我罵你什麼了?你不就是野種嗎?還不讓人說了?全村都知道,你娘就是到處勾人才生了你這個畜生……」
戚堯轉過身,操起一條凳子作勢要打,俞習娟連忙拉住衝動暴怒的戚堯,「堯子,別別別……求你了……」
小茹嚇得臉色都白了,被羅錚摟在懷裡,不讓她看。
羅錚倒是也沒攔著戚堯。
他算是看出來了。
這個少年一來這裡就易爆易怒。
大概是對俞家心懷怨恨。
畢竟從他很小的年紀就被俞家驅逐出家,小時候一定沒少受幾個舅母的奚落和辱罵。
這小子就是個有仇必報的傢伙。
俞大嫂被戚堯的模樣嚇得雙腿一顫,匆匆一躲,一不小心掉天井下面去了。
由於是地處南方,夏季炎熱多雨,這一帶地區農村家裡都有設置天井,位於堂屋前面,下雨的時候,雨水就順著天井的屋檐往下面的排水溝掉落。
一家子幾十口人,廚餘和髒水也都是往這裡倒。
俞大嫂的腦袋在石頭上磕出了好大一個包,滲著血,疼得哎喲哎喲的叫。
俞有福氣連忙去扶,臉也氣綠了,對戚堯怒道:「你怎麼能打長輩,你是瘋了嗎?」
戚堯扔了凳子,「我早就想打她了,誰讓她嘴巴欠,你不是說為我娘好嗎?跟她離婚啊!」
俞有福老臉乍紅乍黑,好不精彩。
原本還想擠兌幾句的俞家二嫂立刻閉了嘴,捂著臉往外躲。
這孩子果然是長大了。
打小就不好惹。
像只狼崽子。
俞有慶說道:「孩子,有話好好說,幹啥打人?再怎麼說她都是長輩?小輩怎麼能打長輩呢?」
「我在你們眼裡既然是野種,野種是什麼?野種是沒人性的,那我為什麼不能打她?」戚堯雙目嗜血。
俞有慶一噎。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
戚堯從一出生就開始受委屈,家裡家外的人都欺辱他,沒人維護過他。
他對這個家,一直心懷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