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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看著她,猶豫了好一會,才道:「我懷孕了。」
「什麼?」林茜仿佛在聽天方夜譚,一個母胎單身的人,怎麼會懷孕呢?
「沒騙你。」安安神情認真。
林茜提著一顆心,小心翼翼地問道:「誰的?」
「沈煜知的。」
「我的老天,他都快四十了。」林茜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而且,為什麼偏生是他?你瘋了嗎?!」
「我喜歡的人,就是他。」安安眼睛堅定,「這個理由夠了嗎?」
林茜強調道:「可他是你的……」
「先搞清楚,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安安剛坐起身,房門「嘭」地一聲被踹開,安安瞥見站在門口的林森,她沒想到他竟然也跟著來了,微愣了愣神,隨即收回視線,道:「我和你姐有話說,你先去隔壁休息一會。」
林森將手中的菸頭丟地上用腳碾了碾,道:「你是有戀父情結還是缺乏安全感?要作踐自己去和一個老男人上床?」
「你給我滾隔壁去!」林茜不知他發的那門子羊癲瘋,起身將他推出門,插上門栓才轉過身,道:「他開一夜車,有點犯神經,安安你彆氣。」
「沒事,你弟弟從小不就是這個性子麼?」安安說著,重新回到被子裡,讓出了一半位置。
林茜和以往一樣,脫了鞋,同她面對著面,問:「什麼時候的事?」
安安呼出一口氣,「上個月的事了。」
林茜搖了搖頭,道:「我問的是,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沈煜知。」
「你還記得我們高一那年的校慶麼?」安安看著她,似乎就是那時候。
林茜點頭,「當然,我們倆合奏的,打敗了高三的學姐學長,拿了一等獎。」
安安笑了笑,思緒不知不覺飄到了那年……
高一,安安十六歲,敏感纖細多疑,還天生帶著致命的占有欲,害人害己。
因著是祝璉女兒的緣故,她時常會在各大場合被拿去和其他年歲相仿的孩子比較,好像在主觀意識上,安安就必須事事完美,就因為她是祝璉的女兒,接受到的所有教育一定是最好的,外人不能容許她拿第二,否則金錢便失去了它的最終價值。
沈煜知作為一個深受美式教育的人,對此是非常反感的,可他見安安在那些技能上似乎展示了百分之百的熱情,遂也不再多說,他給予她足夠的自主權。
立冬,作為知學樓捐贈人的沈煜知,被校方盛情邀請出席一中七十年校慶。
安安知道他要去後,抬著小提琴,練了一遍又一遍,她其實並不怎麼怕給祝璉丟臉,他都不在了,無所謂嘲笑與否,她怕的,是沈煜知的失望,他太優秀了,而她,天賦平平,唯有苦練。
就算手酸了,抽筋了,厭煩了,都得強忍下來,她想贏,不管是賽馬還是小提琴。
可那天,她和林茜聯手,一路殺兵斬將,等到台下萬千掌聲,她放眼望去,席間並無他的任何身影。
安安接過獎盃塞林茜懷裡,她所有的感言都是準備說給他聽的,現在他不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除了失落,剩下的就是疑惑。
沈煜知很少失約,特別是這種重要的日子,他以往都會推掉其他的應酬,見證她的成長至上。
出了後台,班主任彼得自費,帶著全班同學前往最具有義大利特色披薩店用餐,安安跟在後面,抬起手腕正要撥沈煜知的私人號碼,卻在拐角處看見了正在法式餐廳用餐的沈煜知,對面,還坐著一名,打扮得體妝容精緻的成熟女性。
氣氛融洽,從他們微笑的頻率來判斷,似乎有點水到渠成的感覺。
安安心中那座金字塔剎時崩塌,她陡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如果沈煜知結婚生子,那自己似乎會被立刻打回成一隻無父無母的可憐蟲。
她什麼也不是,沈煜知和她往上推算兩百年,也是八桿子打不著的關係,如果不是他和爸爸祝璉深交,這輩子,他們都只止步於陌生人這三個字眼。
不安感被無限放大,安安隔著玻璃,看著沈煜知,她忘了,他也是一名正常男人,不是鰥夫,更不是她一個人的知叔。
第6章 項鍊
電視上,臨近午夜十二點,灰姑娘想起女巫的忠告,轉身迅速逃竄,身上的禮服在此期間慢慢消失,華貴的馬車也逐漸原形畢露。
安安不經意間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有期限,包括她和沈煜知的。
一旦成年或大學畢業,她就沒有理由再賴著沈煜知了。
這份關係也有可能會提前截止,比如他結婚。
安安自認是不想去當一隻兩千瓦的電燈泡的,而且潛意識地,她對那個貿然出現的女人,沒有半分好感。
將近凌晨,院門被打開,客廳內的銅製鸚鵡彈出,報告完畢便立馬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之中。
安安窩在沙發上,瞥見房門被打開,玄關處的燈光亮起。
沈煜知好像喝醉了,步子略有些不穩,他靠在門上,單手鬆了松領帶,過了好一會,他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根煙點燃,吸吐之間,渾濁的煙圈在燈光下散開。
安安頓時覺得有些不真切,這樣的沈煜知,她第一次見,有些陌生,還夾雜著些許落寞,根本不像她心中永遠強大而鎮定的知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