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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夫妻倆不是大手大腳花錢的人, 再說了, 就算是想大手大腳的花,也沒什麼可買的啊!
平日裡他在單位食堂吃飯, 媳婦也在廠里食堂女兒,女兒是位護士, 醫院食堂隨便吃。自家不用開火開灶, 平日裡吃飯花銷又不大,頂多就是女兒媳婦買些雪花膏之類的擦擦臉。
這樣一年到頭, 幾個人工資能攢下不少錢, 還有每個月發的票,零零散散下來也有不少張。
以前也沒覺得物資緊缺是個多難過的事, 沒有縫紉機就不買嘛,省得去倒騰縫紉機票。沒有冰箱也不買嘛, 反正也不在家裡做飯。沒有自行車也沒關係,反正大家上班都是走兩步路的事情, 就當是鍛鍊身體了。
結果偏偏現在女兒談了個對象, 那對象的家庭還是幹部級別的,比他們家好上不少。雖然對方說倆孩子是因為同一個革命目標走到一起的,不講究那些東西。可嫁入那樣的家庭,總不能真的空手空腳的進去。
再說了他們就這一個女兒,平時攢下來的票和錢就是為了女兒準備的。這年月很好的家庭, 給女兒的陪嫁就是三轉一響,手錶縫紉機收音機還有自行車。
他們家攢了這麼多年,給這些陪嫁那是給得起的,但問題是,給得起買不到啊。
女兒這邊結婚結得急,相中了沒多長時間就說要結婚,他們夫妻倆都沒反應過來,還想著對象總得談個一年左右,要準備嫁妝是來得急的。
說要結婚,張有德還想著拖一段時間,不能太著急,把東西準備好了再說。誰知道女兒一聽還要等,哇一下就哭了,為什麼哭呢?倆孩子偷偷默默滾了一圈,懷上了。
張有德都要氣死了,沒結婚就懷上了,那是幹啥,是耍流氓,是要抓出去批~斗的。他在心裡罵了自己好幾個晚上,把閨女保護得太好了,養得太單純,心裡也怪罪男方,女孩不知道什麼情況,你男孩也不知道嗎?
但對方父母帶著孩子登門誠懇的道歉了,也商量了說儘快把婚事辦下來。既然對方態度不錯,張有德也就忍下了氣。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把婚禮辦了,好在女兒是護士,稍微知道點這種事,發現懷上的時候月份還小得很。
因為生氣,他是不打算把三轉一響全部備齊的,時間趕得急,就算想備都備不上啊!
但是老婆和女兒那邊又不高興了,之前就跟街坊鄰居說過了,女兒結婚肯定要風風光光大辦,三轉一響肯定要備齊的。
現在就這麼光溜溜的給出去,街坊鄰居怎麼看?
女兒那邊也翹著嘴,說什麼朋友家出嫁有什麼什麼,她什麼都沒有肯定要被笑話的。
張有德再上火,也只能想著法去弄。
只是他沒想到,光手錶這一樣就把他給難住了,好在運氣不錯,碰到個到黑市用手錶換錢和票的。把光換了手錶還不行噻,總得弄個大件,自行車縫紉機都要弄上吧。
好在他拿著手錶回去當晚,親家那邊就送了張縫紉機票過來,這玩意兒商店有,拿著票再花幾百塊錢買回來就是了,順道還買了個收音機。
最後就是自行車了,這票是真不好找,想辦法弄都弄不到。
他就準備上黑市再碰碰運氣,實在是弄不到就算了。有縫紉機這些也挺體面的,算風光了。
黑市他熟門熟路的來,因為是街道辦做事的,很清楚身邊不少人缺了點啥都會上黑市,說是說抓,但抓之前會有風聲傳出來,他們這種能接到消息,知道要抓了就不會過去。
心知這幾天都不會抓的張有德又守在了黑市邊上,蹲了一上午,腿都要麻了要回家吃飯的時候,肩膀上被人拍了拍。
「跟我來。」
張有德都沒看清人臉,只聽見一道低啞的聲音,轉身人已經繞到巷子裡面去了。
他趕緊跟上去,看到等在裡面的男人時,倒是樂了。
「怎麼又是你,今天我可不要手錶了。」
陸長纓看著他,「你要什麼?」
張有德心一跳,問得這麼篤定,搞不准人家手裡還真有自行車呢!
他低下頭,快速的說了三個字,「自行車。」
陸長纓想了想,又仔細看了看對方別在胸前口袋的鋼筆,然後問道:「你是在哪裡做事的?」
張有德慌了,這還是幹什麼玩意兒,還問他在哪做事的?
「我不是來抓人的,只是有點事可能需要你幫忙,如果能成功的話,我不要錢和票,給你把自行車弄過來。」
張有德權衡了一下,不花錢只是要辦個事情,還得看看要辦什麼事才行。他可不想自己因為一輛自行車摔跤。
「害,嚇我一跳,你要辦什麼事?我看看我能不能行,要辦不了可就沒辦法了。「
「身份證明,我是下鄉知青,近兩年一直沒收到家裡人的信,開了個介紹信回來看看父母的,到家才發現不知道是誰說我已經死了,我父母也因為這個消息傷心過度全都走了。現在我算是個黑戶,沒法回去也沒法留在這裡。上次給你換的手錶,是我帶到鄉下去用的,在這裡沒吃沒喝,也沒什麼認識的人,只能把手錶換些票和錢過來。 」
張有德同情的看著陸長纓,難怪那麼好的手錶賣那麼便宜。不過這年月出現這種事情還挺正常的,尤其是下鄉知青,他們街道辦是時不時就能知道誰誰誰家的孩子沒了,得把名字從名冊上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