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4頁
「這個孩子好像很冷。」輔警姐姐憂心忡忡地看著監禁室里的羊咩咩,她將自己那份準備當晚飯的便當放入微波爐,打開加熱開關,說,「真是可憐我熱點東西給她吃吧。」
羊咩咩縮著身子,不停顫抖著,眼淚滴答滴答落下。
不要
不要可憐一頭怪物
「不可以愛別人,也不可以被愛。」他的手上捧著剛剛遞過來的熱便當,面前是頭卡在鐵欄間慘叫的輔警姐姐,他詭笑著吐出了猩紅的舌頭,折斷了輔警姐姐的脖子。
這是羊咩咩對警局的回憶。
冬日街頭,稠密如麻的暴雪在長街內恣意嘶吼著,嘲弄般刮扇在人們臉上。
羊咩咩把自己包在幾張報紙中,蜷縮成一團,以此抵禦嚴寒,但冷風還是從紙毯下的縫隙鑽入,如鋒銳刀尖划過皮膚,讓她不住顫抖。
她的身旁滿地都是已撕開的食品袋,裡面的碎渣已經被舔得乾乾淨淨。
「喵。」這時,一隻流浪貓靠了過來,擠進了羊咩咩的衣服里。
兩個無家可歸的小生命就這麼緊緊地貼在一起,互相取暖。
當懷中傳來小貓的體溫時,羊咩咩無助地哭泣著
離我遠點
離怪物遠點
「不可以愛別人,也不可以被愛。」他抓住了剛剛舔過他的流浪貓,在悽慘的哀嚎中,他拽著小貓的尾巴,將它摔在地上活生生砸死,鮮血染紅了皚皚白雪。
這是羊咩咩對街頭流浪的回憶。
過去的一幕幕在羊咩咩眼前浮現,她的眼睛已經瞎了,但對於在腦海中成像的畫面,她依舊可以看著,就這麼無聲地看著,直到另一個自己走到身旁。
他:「為什麼要害怕?」
羊咩咩:「我想愛別人,也想被愛。」
他:「是嗎?但這讓本大爺感到噁心。」
羊咩咩:「為什麼?」
他:「因為你只要有我就行了,所謂的愛對你來說很多餘。」
羊咩咩轉過頭,看向了那雙被黑暗與扭曲充斥的眼瞳:「你愛我嗎?」
他掐住羊咩咩的脖子,將她強勢地摟在懷中,貪婪地貼上脖子嗅著體香,陶醉地說:「當然,我愛你,很愛你,愛到巴不得吃了你。」
羊咩咩閉上了眼睛,悲哀地說:「那為什麼要一直傷害我。」
他捧住了羊咩咩的小臉,病態地說:「我不是說了,愛對你來說很多餘。」
羊咩咩哽咽著:「你要怎麼樣才會幫我?」
他的手指撫過羊咩咩的紅唇,扭曲地說:「把你的愛,你的心,你的一切都給我。」
羊咩咩搖頭:「我做不到,我不愛你。」
羊咩咩話音剛落的一刻,她驀然發現幻覺出現了變化,她很確定自己的眼睛已經瞎了,但此時仿佛有一雙心眼睜開,代替了她的眼睛。
時間已過第二天清晨,行刑隊已經進入了地牢,正在準備將莫謙緝捕往刑場,現在,他們正在對莫謙宣讀最後的死刑宣言。
他捏住了羊咩咩的下巴,在她耳邊低語:「你似乎時間不多了。」
羊咩咩哭著說:「你到底想要什麼」
他重複了那句話:「把你的愛,你的心,你的一切都給我。」
羊咩咩泣不成聲地搖著頭:「我不明白」
他用嘴唇在羊咩咩的脖頸上摩挲著:「不明白嗎?有人失去凡人之軀,變成了怪物。而你要把一切拋棄,方可為空。這就是覺醒的代價。」
羊咩咩眼前,莫謙仍在進行最後的反抗,但一切都是徒勞,行刑隊士兵兩拳就把他揍翻,強行銬上枷鎖往外拖。
他有些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不能一開始就聽我的,不愛別人,也不被愛。」
羊咩咩的哭聲已經小了下來,她默默地說:「因為我有愛的人,他也愛我。」
他鎖住了羊咩咩的喉嚨,詭笑著說:「那他現在要死了,你的愛又有什麼意義呢?」
無言,長久的無言。直到羊咩咩轉過頭,用一種不可撼動的眼神看著他:「那我就為了愛而拋棄愛。」
這個回答讓他陷入了漫長的沉寂。
他:「從今往後,你的生命里將不再有冷與熱。」
羊咩咩:「好。」
他:「從今往後,你的觀念里不再有生與死。」
羊咩咩:「好。」
他:「從今往後,你能看見一切,聆聽萬物,但茫茫塵世將與你無緣。親情,友情,愛情所有生而為人的情感都將淹沒在空的洪流,一如落葉在土壤中腐爛。」
羊咩咩:「好。」
「既然這樣,那我就可以離開了,你再也不需要我的保護。」他走到了羊咩咩身前,握住了她的香肩,在她的紅唇上留下了一個吻,黑暗扭曲的眼瞳似乎也因此而溫柔,「給自己留下一樣東西吧?」
羊咩咩看著他,眼淚已經不再湧出:「什麼東西?」
他將臉貼得如此之近,仿若要融入彼此:「留下一樣屬於人類的東西,迷茫,痛苦,快樂,惆悵,悲哀留下一樣吧。」
沉默許久後,羊咩咩的唇角牽扯起一個弧度,露出了美若青陽的笑容:「我可以留下微笑嗎?」
他觸摸著羊咩咩的臉,整個人的存在剎那融化,猶如烈日下的冰霜,只留下虛無縹緲的聲音:「可以,那就笑吧。」
崩壞50年的春天來得比以往更晚,驀然間,春日的第一個生命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