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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鳶高興地坐回位置後,老元帥盯著冷鳶的側面,他的臉上此時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眸中藏著大海似的深邃,沉聲問道:「鳶,不覺得此歌不妥?」
「恩?」冷鳶看了一眼大元帥,眼睛一轉,賠笑道,「對對對,是有點,只提鷹旗,不提赤血旗,這把其它帝國軍往哪放?不過您放心,大元帥,這首歌也就我們鷹旗軍內部唱著尋開心,沒別的意思。」
老元帥神色不變,默默地說:「你不覺得這首歌有侵略性?」
冷鳶嗑著桌上的瓜子,聳了聳肩膀,說:「那又如何呢,人類的歷史一直以來就是一部放大的戰爭史,我們的祖先最初只有一隅之地,最後也是四處擴張侵略才有了現在的帝國疆土。如果只求修養生息,那就會變成楚臨風那樣,偏安一隅,最後被更強的勢力吞併。」
老元帥默默地說:「你覺得楚臨風是庸才?」
「當然,光就這亂世來說,他不僅是庸才,還是廢才。」冷鳶嗑完瓜子,擦了擦手,有模有樣地學著樂師哼了兩句《鷹旗世界》,認真地說,「現在的世界武力至上,我們是靠什麼贏下了第二次衛國戰爭?善良?正義?道德?都不是,我們是靠武力贏了下來。這一次,聯邦武力不如我們,所以敗了,但他們還在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們武力不如聯邦,他們又會再一次捲土重來,而我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
老元帥沉默了許久,問了一句讓周圍氣氛凝固的話:「你會成為一個侵略者嗎?」
「如果我們的國家再一次來到懸崖邊上,百姓泣血生靈塗炭,沒有退路,別無選擇」冷鳶轉過頭,暗紫色的目光很清澈,透露著一種骨子裡的堅定,認真地說,「是的,比起再一次被毫無尊嚴地侵略,我寧願去當一個侵略者。」
第九百二十五章 上將紅妝
這一刻,老元帥想起了很多關於冷鳶的事。
想起了崩壞元年的染血家書,想起了西南剿匪的孤軍鏖戰,想起了第一次北伐那篇熱血滿腔的《討逆匪檄》,想起了北國山脈的封狼居胥,也想起了死守漠河北的孤膽,率軍撲向悲傷嶺的壯烈。
但與此同時,老元帥又想起了另一些關於冷鳶的事。
想起了三昌屠城的70萬生靈,想起了敗走雪原被葬送掉的6000中央戍衛軍和2000龍裔衛隊,想起了中央職位空缺後的鷹派攬權,想起了第14屆帝國全會的採納毒計,想起了諾亞方舟上那杯贈給恩師的毒酒,也想起了拂曉劇變中對無辜女孩的見死不救,最後想起了這首《鷹旗世界》。
一時間,兩個截然不同的冷鳶同時出現在老元帥的腦海里,她們交匯纏繞,模糊不清,一會大義凜然,一會冷酷惡毒,前一秒還是那般意氣風發,後一秒就已是手染鮮血。
老元帥甚至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冷鳶,他試圖將這二者剝離開來,告訴自己其中又一個是真的冷鳶,而另一個是偽裝,可他卻發現無論把哪個當真的,把哪個當偽裝,都會有一種微妙的失調感。
而當有一瞬間,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重疊起來融為一體,老元帥這才意識到,自己以前的認知一直是錯的。
那個接到染血家書的不是冷鳶,那個對三昌平民揮下屠刀的不是冷鳶,寫下《討逆匪檄》的不是冷鳶,決議採用莫謙毒計的不是冷鳶,封狼居胥的不是冷鳶,見死不救的也不是冷鳶。
任何一件事單獨拿出來,都無法代表冷鳶,而只有當它們全部糅雜在一起,把這些好的,壞的,大義的,惡毒的,勇敢的,卑鄙的,把所有的一切融合起來,才是那位真正的上將軍。
老元帥眼中的神色幾度變幻,就像這茫茫人世間太陽升起又落下,萬物興起又衰敗,空中斗轉星移,猶如過了幾個世紀,春秋大夢一場,最後再回到當下,已是滄海桑田,恍如隔世。
「大元帥?」冷鳶似乎並未注意到老元帥眼中的異樣,她只以為是老元帥對這首歌有所不滿,便思索了一會,試探性地說,「若大元帥不喜歡這首歌,我便不納為軍歌,全聽您的。」
「啊?哦沒事,你喜歡就行,不用問我。」老元帥從恍惚中回過神,眼中的某種情緒悄然熄滅了,而且似乎再也不會出現,他顫巍巍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嘟囔道,「瞧瞧我,老糊塗了,差點把給你的生日禮物忘了。」
大元帥的贈禮,冷鳶不敢怠慢,伸出雙手恭敬接過盒子,頗為好奇地問:「這是」
老元帥的回答讓冷鳶渾身一顫:「這是你母親生前留下的紅妝。」
冷鳶用顫抖的手指觸摸這小盒子,嘀咕道:「紅妝」
將軍百戰死,在這個崩壞的時代,哪還有女軍人會用紅妝?大家都是素麵朝天,冷鳶也是如此。
「哈哈哈這都隔了十幾年,保質期早過了,用是肯定不能用了。」老元帥笑著拍了拍冷鳶的手,用一種長輩特有的慈祥語氣說,「但你母親生前一直有個願望,她希望有一天,你能用得上紅妝。」
這個所謂的願望看似很淺顯,不就是用上紅妝嗎?以冷鳶現在上將軍的身份,想買一盒紅妝豈不是手到擒來?買來往臉上一塗就是了。
然而,冷鸞留下的願望並非紅妝本身那麼簡單。
紅妝是幹什麼的?紅妝是讓女孩變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