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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憂看著自己肩膀的上將軍銜,對於所有帝國將軍來說,這是他們此生所追求的最高榮耀,但此時,洛憂看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垃圾,看一個笑話。
柳扶蘇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將冬眠解禁卡舉到身前,沉聲說,「洛憂,只要你這次不辱使命,我以人格向你保證,等你戰後歸來,我把她還給你,並且從此不干涉你和她的任何事。」
如果是以前,洛憂無論如何也會答應下來,然而這次,他只是悽慘地一笑,幽幽地說:「我不相信你。」
「恐怕你別無選擇。」柳扶蘇將冬眠解禁卡放回自己的口袋,用命令的口吻說,「固守長安,最低底線三個月。三個月後如果沒有指令,你必須繼續堅守,直到指令傳來,或者固守時間達到半年,你的不死軍即可無責任撤離。在那之前,任何投敵,叛逃,擅自離崗等行為都將被視為抗命,後果你自己清楚。」
柳扶蘇言畢,不給洛憂任何說話的機會,單方面切斷了通訊。
城樓歸於一片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紅纓面色陰冷地說了一句:「我們守不住的。」
如果換做以前,這種動搖軍心的言語會被洛憂重罰,乃至處死,但今天誰都沒有出言反駁,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紅纓在說實話。
突然,洛憂出聲了:「你們誰有家人在世。」
不死軍高級將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搖頭表示沒有,還有一個神經大條的將領開了句玩笑:「都這把年紀了,父母早走了,上將軍您也沒給我們發個老婆,哪來的家人。」
城樓傳來了幾聲低笑,洛憂也很難得地莞爾。
片刻後,洛憂搖了搖頭,默默地說:「那很遺憾,我們會無名無姓地死在這裡,從今以後不會有人記得我們。」
「雖說沒有父母孩子,誒,咱們幾個可以當家人啊。」那名神經大條的將領又站了出來,他找到一張紙,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虓虎」,然後傳遞給手邊的人,笑著說,「咱們都把名字寫下來,一人一份揣著,要都死光了,那沒話說。可如果有人活著,這個人要記住紙上的名字,把大家的事告訴後人!」
這其實是一個沒有意義的舉動,因為活下來的機率實在太低了,極大機率是所有人死在長安,就算有人活著,一張破紙頂什麼用?區區幾個名字罷了,最多給說書人當添油加醋的邊角料故事。
大家都嘲笑虓虎的沒腦子,憨憨,淨整些沒用的,大家都是軍漢,玩什麼文藝。
然而笑著笑著,大家卻又不笑了,室內只有爐火在燒的聲音。
沉默許久後,旁邊的紅纓接過紙,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傳給了旁邊的江武龍,江武龍也寫下自己的名字,傳給旁邊的霜狼,霜狼傳給影切,影切傳給直到所有人都寫完後,紙張來到了洛憂面前。
洛憂看著一紙的名字,什麼話都沒說,提筆寫下鏗鏘有力的二字:洛憂。
虓虎笑著對洛憂說:「上將軍,您是最強的,活著的機率最大!誒,您可看清楚了啊,我叫虓虎,不叫九虎虎!到時候你給別人念,可別念錯了!」
眾人被逗樂了,城樓一片歡聲笑語。
這也許是黑暗來臨前最後的笑聲了。
第一千六十四章 長安風雪
冬日是舊年的尾聲,也是新年的序章,對於大多數平凡人來說,這個冬日的夜晚應是沉浸在團聚的喜悅中,和從天南海北歸來的家人分享一年來的收穫,但是,團聚的前提是有家人,很顯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這份溫馨的喜悅。
大漠風沙籠罩的長安城,微弱昏黃的燈光照耀巷角,幾個衣衫襤褸的流浪兒在一堆垃圾中翻找著食物,他們都是當年人口遷徙留下的棄兒,沒有家,沒有親人,也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死活。
這些平時飯都吃不飽的孩子們聚集在一起互相取暖,在這寒冷的冬日夜晚,他們只能祈求不死軍士兵能夠把吃剩下的糧食倒進垃圾桶,好讓他們享受一頓飽餐,很快,有孩子在垃圾堆里翻倒了一些還沾著雞肉的雞骨頭,馬上為分配問題吵得不可開交。
「嗒嗒嗒」正在這時,清脆的高跟鞋聲傳進了小巷,聲音離他們越來越近,原本還在爭吵的幾個孩童馬上團結了起來,站在垃圾堆前張牙舞爪,告訴來者這是他們的地盤。
昏黃的燈光照亮了迷人修長的身影,高傲的女王身著黑衣,白色長髮讓人想到純潔美麗的冬雪,不帶一絲瑕疵,隨著晚風微微起舞,猩紅如血的雙眸在昏黃路燈的襯托下是那麼深邃,讓人無法忘卻,魂牽夢縈。
瑟西婭緩緩走到了幾個孩童前,手上拎著一個籃子,她輕輕地將籃子放到了地上。幾個孩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猶豫地將籃子上方的遮布掀開。
一股誘人的食物清香撲鼻而來,裡面雖然並沒有豪華的大魚大肉,但有著柔軟噴香的米飯,翠綠誘人的蔬菜,散發著香氣的肉類,氤氳熱騰的白霧彷彿是在驅散冬日濕寒。
幾個孩童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們仰起頭看向了瑟西婭,昏黃的燈光悄悄為她披上了一層華麗衣裳,如同降落凡間的天使,聖潔迷人,一塵不染。
瑟西婭轉過身望向遙遠的長安城牆,默默離去:「吃吧,後城門已經開啟,你們不是士兵,吃完以後離開這裡,能走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