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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葉梓蕭也跟了過來,很識趣地對士兵們昂了昂下巴,示意退開。
洛唯哭著跑了過來,撲進洛憂懷中,不停啜泣,嬌軀也在發顫。
洛憂摟著洛唯,魚也不要了,直接低頭抄小道離開。
葉梓蕭加快步伐,繞路擋到了洛憂前方,頗有深意地笑著:「老戰友見面,不請我去家裡坐坐?」
洛憂連看都不看葉梓蕭,護著洛唯向前走,冷聲說:「你的老戰友死了,這裡沒有你想找的人。」
「洛憂。」葉梓蕭轉過身,看著洛憂離去的背影,聲音沉如大海,「我們正在輸掉一切。」
洛憂不予任何回應,甚至連腳步都沒緩一下,直接消失在了黃金原野。
家。
一間低矮的土房,牆皮早已脫落,凹凸不平,門口可以看到蓄水用的天井,煤油燈將屋裡照得人影朦朧。
「小唯,衣服什麼的不要了,把重要的東西收拾好,我帶你離開。」洛憂在屋子裡翻箱倒櫃,神色有些慌忙,手還時不時顫著。
離開諾亞方舟以後,洛唯在這裡住了4年,早就把這裡當做自己的家了,非常不舍。但此時,她很懂事,什麼都沒說,眼淚也忍住了,乖巧地幫哥哥收拾著東西。
離開這裡不要緊,有哥哥的地方,就是家。
「轟隆隆。」雷聲響起,看來是要下雨了,在外種田的村民們也紛紛跑回家中,準備把曬在外面的衣服和棉被收起來。
洛憂給洛唯披上避雨的蓑衣,牽著她準備離開,但剛出家門,發現葉梓蕭等人已經在外面了。
只見葉梓蕭手中握著撐開的赤傘,作為進化者,他有足夠的臂力拿起常規形態的赤傘,此時,雨水落在緋紅的傘面,不斷向下滴著,在地面濺起些許漣漪。
葉梓蕭將赤傘遞上前,微笑說:「拿著,擋擋雨吧。」
洛憂連看都不看赤傘,直接將其打飛,一言不發地牽著洛唯往外走。
葉梓蕭快步擋在洛憂身前,眯著眼說:「全世界都在找你,你覺得自己能躲到哪裡去?」
洛憂冷眼說:「滾開。」
葉梓蕭搖了搖頭:「我找了你快半年,可不是為了聽一句滾開。」
「嘭!」黑影來襲,葉梓蕭只來得及拿胳膊一擋,僅一瞬間,脫臼的劇痛猶如潮水般擴散,整個人也倒飛出去數米,喉頭一甜,哇哇地吐著血。
洛唯聽到動靜,更害怕了,不停地發抖著,洛憂將她摟入懷中,挾著她往村外走去。
「看來你沒把我當敵人。」葉梓蕭艱難地爬了起來,撥弄了一下脫臼的手腕,打趣說,「如果你使出全力,我已經死了。」
眼看葉梓蕭又擋到自己面前,洛憂眼現了闊別4年的冷酷殺意:「再擋著我,斷的可就不止一隻手了。」
「我不強求什麼,只求你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葉梓蕭直視著洛憂的眼睛,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深深地說,「看在48年的交情上。」
驀然間,洛憂看到了葉梓蕭的白髮,殫精竭慮,心力憔悴,白雪間竟無一抹黑。
當年那個性如烈火的少年,現在也是個老人了嗎
漫長的沉默,只有雨打在稻穗上的聲音。
洛憂牽住洛唯的手,將她帶回了家,柔聲說:「哥哥跟他們說兩句話,你先回去躲雨。」
洛唯雖然性格很調皮,但絕不會在要緊時刻鬧彆扭,她乖巧地點了點頭,回到了屋子裡。
洛唯進屋後,洛憂轉過身,冷淡地看著葉梓蕭:「說。」
「我們正在輸掉一切。」
「這句話我已經聽過了,是贏是輸和我無關。」
「我們需要你出山協助我們,獲得最後的勝利。」
洛憂聽到這句話,唇角揚起了悲哀的弧度,雨水淅淅瀝瀝打在他的臉上,猶若化作淚水:「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
「今天是小唯的生日,成年禮。我釣了一條魚,準備給她做一頓好吃的,然後祝她生日快樂。你難道希望我送她一份叫『分別』的禮物?」
「很抱歉,但我們需要你的付出。」
「付出?」洛憂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臉上滿是諷刺,身軀一抽一抽,也不知是憋笑,亦或是啜泣,「意思是,我給你們付出的還不夠多是嗎?來,我告訴你那一百天發生了什麼。」
「整整一百天,我沒合一次眼,在屍山血海中不停歇地殺了一百天,全身上下都沾著碎肉,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連雨水都沖刷不乾淨,就像蛆蟲那樣黏著皮膚。餓了只能吃屍體,渴了只能喝血。你知道渾身上下腐爛發臭是什麼感覺嗎?你知道吃人吃到吐是什麼感覺嗎?」
「我已經什麼都沒了,我的一切都葬在了長安,我甚至」說到這裡,噩夢般的回憶撲面而來,洛憂顫抖著手捂住嘴,雨水濺入眼眶,讓人分不出哪些是雨,哪些是淚,唯有嘶啞的聲音傳來,「我甚至失去了瑟西婭」
葉梓蕭的領子被揪住了,只見洛憂用一種膽寒的視線看著他,發自靈魂地逼問:「現在,我只剩下兩樣東西,你還想拿走哪樣。我的命?還是小唯的幸福?」
葉梓蕭的眼神很落寞,他知道面前的這個故人已經被傷透了,赤血帝國的每一個人,不管是活著的人,還是死了的人,都虧欠他。
但很快,葉梓蕭抬頭看向洛憂,回答了他的疑問:「兩樣我都要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