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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雷問道「所以呢,這又說明什麼?」
「死囚營是個爛地方,可以磨掉所有激情與意志,而骷髏城又是各地死囚營中最爛的地方。大元帥把洛憂調過來,無非是想用這種爛到骨子裡的氣氛磨平他的稜角。」卡斯少將將茶一放,深邃地笑了笑,搖著頭說,「但有些人啊,他的稜角永遠也磨不平。」
還不待小雷反應,一道驚雷過後,屋外毫無徵兆地響起了敲門聲。
小雷罵罵咧咧地說「怕是又有士兵告狀來了!這事整的」
卡斯少將平靜地說「去開門吧。」
小雷跑向了房門,當大門打開的一刻,寒冷的風雨隨之灌入,他把頭一抬,當看清來者時,整個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第六百七十九章 炙熱爐火
屋外,寒風凜冽,暴雨摧城,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外門口,在黑夜的陰影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在燭燈的反射下,卻是依稀能看見那雙神秘的瑰紅眼眸,還能聽見一些液體滴答落在地板上的聲音。
洛憂緩步走進了屋內,全身上下早已濕透,雨水和某種猩紅液體混雜在一起,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血腳印,他走向了一張壁爐旁的椅子,伸出白皙的手,往裡添了一些柴火,令其燒得更旺,緩緩說道「卡斯少將,我有些冷,能不能讓你的侍從幫我弄一碗薑湯。」
卡斯少將笑了笑,說「小雷,去吧。」
小雷注視著洛憂的背影,張了張嘴,但又什麼都沒說,心想洛憂如果有歹意,早就動手了,還能等到現在?便老實地離開屋子,走向廚房熬湯。
沒了小雷這個勞神鬼,卡斯少將又悠閒地翻開了盲文版《戰爭與和平》,手指摸上去閱讀起來,仿佛洛憂只是個普通的來客,絲毫不在意。
很快,屋內就只剩下了柴火燃燒的噼啪聲,也不知過了多久,卡斯少將終於是摸完了一個篇章,他揉了揉發酸的手指,仿佛是在和一個老友敘舊「洛憂上校,今天操勞了一天,你不早點去休息嗎?」
洛憂背對著卡斯少將,幽幽的聲音隨即傳來「我的屋子裡人太多,都快塞不下了。」
「為何不讓他們離開?」
「他們已經不會動了。」
卡斯少將會意地一笑,渾濁的眼珠雖然已經失去了焦點,但仿佛早已看穿一切,他將書本一合,若有所思地問道「我有一點很好奇,洛憂上校,你在三江源究竟做了什麼?」
「帶著棄誓者和一些老戰友,從自由之翼手裡奪下60萬條人命。」
「這是大功一件,為何又被流放至此?」
「因為我沒能把他們全部救下。」
「哈哈哈」卡斯少將顫巍巍站起身,也摸索到了壁爐旁,找了張椅子坐下,將冰涼的手放過去烤了烤,滄桑地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烤了一會火,小雷熬完湯回來了,但他的腳步有些急促,臉色也是一片慘白,他把薑湯放到了洛憂面前,隨即俯到卡斯少將耳邊說了些什麼。
「去給洛憂上校找一間新房間。」卡斯少將拍了拍小雷的手,待其離開後,他緩緩說道,「看來,四連這個編制可以取消了。」
洛憂端起薑湯,喝了一口,辛辣的液體流經胃部,讓他整個人都暖了起來,原本白皙的小臉也變得紅潤起來,他邊喝邊說「不著急咕嚕這兩天還有很多編制要取消咕嚕」
「骷髏城死囚營主要有兩大團體,一個是兄弟會,他們的核心成員都在四連,已經被你趕盡殺絕了,所以現在是野狗一家獨大。」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來源不同,兄弟會的成員大多是平民罪犯,或者一些荒野流民。而野狗的人則大多當過正規軍人,卻因為各種原因被打入死囚營,雙方已經明爭暗鬥很久,今天早上還打了一架,死了一個,殘了七個。」
「他們不會再打了。」洛憂喝完了最後一口薑湯,將碗放到了桌上,輕輕擦了擦嘴,說,「明天,我就去收拾野狗的人。」
卡斯少將沉默了一會,突然說「洛憂上校,知道我為什麼不阻止你嗎?」
洛憂平靜地說「因為你阻止不了我。」
「也許,但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原因。」卡斯少將渾濁的眼珠動了動,仿佛是在看著洛憂,「我沒有阻止你,是因為你並非以殺戮為樂,你不是因為想殺,或者為了讓自己開心而去殺人,而是有其它目的。」
洛憂短促地一笑「哦?比如?」
「哈哈哈,我不是靈能力者,讀不出你的心思。」卡斯少將的盲目一眯,緩緩搖著頭,深邃地說,「我只是想告訴你,殺戮這種手段,簡單,高效。很多人嘗試過這一招,但都失敗了。」
「因為他們殺得不夠多。」洛憂話音落下的一刻,窗外恰有雷聲響起,短暫的亮光將周圍照得如同白晝,當然,這一幕卡斯少將看不到。
「輪到我問你了,卡斯少將。」洛憂把位置挪得離火爐近了點,把手抽了上去,眼睛注視著火焰,「你覺得,在我們這個新紀元,什麼是最重要的?」
卡斯少將不假思索地說「力量。」
「權力。」壁爐中的火柴燒得通紅,偶爾迸射出灼熱的火花,而這一切都倒映在洛憂的眼瞳中,他張開了手掌,仿佛是在烤火,又仿佛是在給卡斯少將數數,「這個國家,能打贏我的人不超過五個。但現在,這些人都待在開著暖氣的套房裡,躺在比羽毛還要柔軟的床上,穿著絲綢睡衣,或許旁邊還有伺候入眠的傭人。而我?渾身濕透,坐在簡陋的壁爐前,和一個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頭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