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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將軍還忍?」王都最高會議室,一名鷹旗將領不停用拳頭錘著手掌,痛心疾首地說,「破虜將軍都被我們忍沒了!」
周涼城拿著手中的檔案,沉聲彙報:「破虜將軍被奪職後,憲兵隊接管了整個骷髏城和不死軍,有探子來報,長安中央正考慮永久收回不死軍兵權,並將骷髏城劃離北境範圍。」
此語一出,全場譁然,洛憂被奪職倒不致命,奪職不是撤銜,也不是逐出軍中,以後還能升回來,可這兵權一旦被卸掉,那就再沒可能拿回來了!更別說將一座城市劃離北境!如果開了這個頭,按照現在民眾的輿論趨勢和長安的政治高壓,鷹旗軍還能保全幾座城市?!
「上將軍!長安先殺我鷹旗大將洪武,現在又奪一名大將!洛憂雖非我等嫡系,可好歹是一路並肩鏖戰過來的,大家對他都有感情!長安這是要把鷹旗軍往死里逼!」鷹旗將領起身,金剛怒目,聲音洪如驚雷,「上將軍,是時候做出決斷了,下令吧!」
冷鳶看著這名鷹旗將領,冷聲說:「你讓我下什麼令?」
鷹旗將領沒有正面回答,但言語之中已有暗示:「不管什麼令,您下達,我等必定捨命追隨!」
「捨命」二字用的好啊,現在國無外敵,有何事需要捨命?不言而喻。
冷鳶聽後沉默半晌,怒起一掌拍碎了身前的案頭,摔門離去。
鷹旗將領看著被摔壞的門,不甘地坐了下來,歎著氣說:「哎,你們說,冷鳶將軍這兩年怎麼變得這麼慫了,還是當年那個鷹將嗎?」
「將軍不是慫,是看得比我們遠。」另一名鷹旗將領注視著門外,默默地說,「但問題也就在這裡,將軍看得太遠了,遠過頭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退無可退
「娘,您說可不可笑。小時候將宗師傅給我講兔死狗烹的故事,當時我聽不明白,我就問他,狗狗這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它?」冷鳶此時站在清冷的靈堂中,身邊放著一壇壇已經喝空了的酒,冷鳶這種海量之人此時都喝得醉醺醺的,可見是喝了多少酒,她端起一壇新開的酒,將其喝空,擦了擦嘴自嘲地笑著,「直到自己變成了那條狗,我才知道,吃你哪需要什麼理由,他們吃人從來不需要理由。」
這是已故帝國上將冷鸞的靈堂,清幽的輝光從屋頂的天窗灑落下來,正好落在冷鸞的遺相上,濺起點點銀絲,照亮了她的微笑。
今年已經崩壞20年了,冷鳶也差不多到了媽媽畫相上的年紀,兩人是如此相像,以至於分不出彼此,不知誰才是畫中人。
冷鳶喝得有些暈,一時沒站穩,手蹭了一下靈牌,她驚得一激靈,趕緊把靈牌扶穩,大著舌頭說:「誒!娘娘娘,您可站穩了,您這要是摔了,得給我摔個不孝女的罪名出來。」
扶穩靈牌後,冷鳶踉蹌地後退了兩步,被酒精影響的大腦重心不穩,一下坐到了地上,拍著頭醉醺醺地說:「娘啊,你教過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所以我就聽您的教誨,保家衛國。有時候必須把手弄得髒吧,我也認,這亂世風雨吹在每一個人身上,有誰能一輩子乾淨呢?我幹過不少壞事,自責過,慚愧過,但沒有後悔過。」
「您要在天有靈,就睜開眼睛看看吧,看看這片女兒守下來的國土,哪一寸我沒走過?哪一寸不是我拼了命換來的?我跟您說,我指揮前線幾天幾夜沒睡,在戰壕里啃泥巴的時候,他們一個個躲在後面安逸著呢。哈哈哈,我欲報國,可國不報我呀。」說到這裡,冷鳶沉默了很久,突然嘴唇一抿,搖晃上前抱住了冷鸞的遺相,將其僅僅摟在懷中,彷彿是在抱著母親本人,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嘶聲哽咽著說,「您要還在,女兒哪用受這份氣啊。」
冷鳶抱著冷鸞的遺照,仰面躺倒在了地上,臉上濺滿了屋頂天窗透進來的輝光,照得淚痕晶瑩發亮,她閉著眼睛說:「其實吧,我也不怪柳扶蘇和岳潤生,人心隔肚皮,鷹旗軍虎踞北境,他們擔心我擁兵自重,我能理解。但他們也不想想,我手握重兵是為了什麼,為那個小小的元帥位置?呵!有多稀罕,藏得跟個寶似的!要不是這崩壞亂世,我才不要那麼多權力!每天遊山玩水多自在?這上將軍誰愛當誰當!」
冷鳶伸出一隻手撐著地,讓自己坐了起來,又恍惚著手去找新的酒,一邊開壇一邊醉醺醺地嘟囔著:「但我沒辦法,他們都被虛偽和平的假象迷惑了,嘴上說得好聽,為了民生,為了百姓。結果呢?一個個都心甘情願地當神圈養的畜口,自己當也就算了,還要拉天下人一起當。這不行,我看不下去。」
「所以?您女兒我就站出來了,不說英雄吧,我從來不說自己是什麼英雄,但至少是個清醒者,而且我很幸運,有一批同樣清醒的人跟著我,讓我知道自己不是孤軍奮戰。」冷鳶喝著酒,原本醉醺醺的眼神開始變得清明,眼淚也不流了,從這一刻起,她不再是一個找母親哭訴的女兒,而是一位鐵血的帝國上將軍,「但您也看到了,他們要攔我,想方設法阻止我,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我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沒有第二條路。」
「帝國已病入膏肓,無力自救,那我願為國剜瘡割肉,縱使千夫所指,不再回頭!」冷鳶突然站了起來,將冷鸞遺照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她挺直腰板,抬起右手,對已故的母親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暗紫色的瞳中如有烈火燃燒,聲如龍吟:「赤血帝國北境鷹旗總指揮冷鳶上將,向赤血帝國夕城集團軍總司令冷鸞上將敬禮,我願失大義於國家,換萬民不死,終結崩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