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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貓問這個問題不是沒有緣由的,自己現在身上衣服殘破不堪,沾滿血污碎肉,滿是戰痕的身體也暴露在外面,蜈蚣一樣密密麻麻的傷疤爬滿全身,說是惡鬼也不誇張。
小女孩甜甜地一笑,穿著小紅鞋的秀足在地上畫著圈圈,嬉笑道「不怕,媽媽說士兵都是好人!以後等我長大了,我要嫁給士兵!」
老貓如同雕像般在原地愣了許久,莫名地,他感覺好像沒有那麼冷了,內心那個灰暗的角落好像也被種上了一顆五彩斑斕的種子。
愣了一會後,老貓開玩笑道「那你以後嫁給叔叔好不好啊?」
「不好。」小女孩笑著跳了跳,俏皮地說,「叔叔你太老了,都快變成爺爺了。」
老貓被逗得捧腹大笑,摸著自己的腦袋說「你這丫頭,我才39歲啊!怎麼就變成爺爺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呼喚聲,一個容貌秀麗的婦人正在呼喚小女孩「丫頭,快回家了,媽媽給你做午飯。」
婦人也看到了老貓,認出了那破爛不堪的軍裝,雖然不知道這個士兵為什麼這幅慘樣,但她還是溫柔地一笑,沖老貓頷了頷首。
老貓這一刻像個靦腆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不停地沖婦人點頭致意,隨後對小女孩說「丫頭,媽媽叫你呢,趕緊回家吧。」
「媽媽,我來啦!」小女孩離開前,根本不顧老貓身上的污穢,肉乎乎的小手掰開了老貓的大手,把摘來的花塞了進去,嬉笑道,「士兵叔叔再見!要堅強哦,不要再哭鼻子啦!」
天使般的小女孩和秀麗的婦人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在溫柔的朝陽下,老貓望著她們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眸。
「老貓」
回到基地後,老貓把銀行公卡遞給了刑天,說「弟兄們的撫恤金,烈士勳章過段時間會送過來,你讓人統計一下,到時候挨家挨戶給家屬送過去,沒家屬的就均分給有家屬的。」
這是荒野遠征軍臨安分區內部的一個共識,如果沒家屬的士兵陣亡了,撫恤金一分不留,全捐給有家屬的烈士,喪事也不用辦。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刑天擔憂地看了衣衫襤褸的老貓一眼,說「老貓,你沒事吧?是不是軍區裡的人為難你了?操,他們要是為難你,我帶人去討說法!」
「去去去,少操心,趕緊做好手頭的事。」老貓說完點了一根煙,但還沒點著,突然眼睛一瞪,手忙腳亂地在懷中摸索著,罵罵咧咧地說,「媽的,把將軍的文件給忘了,可別他媽丟了吧。」
待摸出韓奕辰給的文件後,老貓才鬆了一口氣。
「這啥文件?」刑天探頭看了過來。
「不知道,韓奕辰說是將軍下發的。」
「哪個將軍?」
「廢話,當然是冷鳶將軍,你還指望別的將軍記著我們這些小人物?」老貓拍了一下刑天的腦袋,將文件打開。
這是一封古樸的信函,標題的四個大字工整又奪目《討叛匪檄》!
正文的字體更是鏗鏘有力,入木三分
致紅軍將士
自炎黃臨御九州,四海之內,天下紛爭,國土遂分遂合,百姓塗炭泣血!
幸天不絕華夏,太祖一統共和,平定八荒,開中國之太平!
然盛世未續百年,敵虜破我故土,大好河山狼煙遍野,禍浪濤濤!
今叛軍割據北方,大興逆師犯我疆界,引得舉國分崩,遺民淚盡!觀之千裏白骨,滿目瘡痍,實乃血怒滿腔!
鳶恐中土山河破碎,萬民擾擾,故欲揮師北上,志在除逆匪,平暴亂,使民皆得其所,遊子歸家!
然,無志之輩屍位當朝,潛身縮首,內無一統之心,外有強虜之敵,鷹旗孤軍難以北進,故欲招豪勇,募義兵,同我共建非常之功,匡扶社稷!
事若功成,則可無愧先烈,告慰天下!
落款共和之輝上將冷鳶。
老貓的手不停地發顫,呆呆地看著手中的這份文件。
檄文!
一篇討逆檄文!
冷鳶上將親手所寫的討逆檄文!
多少年了,北方叛軍日益猖獗,大舉進犯,鴿派當道的共和之輝卻消極避戰,使得叛軍屢戰屢克,蠶食疆土。
這等國難之際,滿朝戰將卻無一人敢挺身而出,無一人誓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每個人都明哲保身,不願承此大梁,恐成罪人,留萬代罵名。
多少年了,荒野遠征軍中的有志之士一天比一天少,在鴿派的主和宣傳下,熱血少年變得冰冷麻木,只願縮於牆內,貪圖閒日,再無曾經的光復故土之心。
荒野遠征軍的兵源也因此越來越少,從一開始能和叛軍勢均力敵,到後來處於下風,最後像牲畜一樣被碾壓,眼睜睜地目睹戰火蔓延至長江一線。
老貓是最早加入荒野遠征軍的士兵,目睹了整個衰亡的過程,雖然他極力讓自己保持樂觀,但卻是一天天地產生疑問共和之輝還能撐多久?
等荒野遠征軍被打光,無人再加入,共和之輝離被叛軍壓垮還能撐多久?
等共和之輝對荒野完全失去掌控力,百姓是不是真的只能像畜生一樣被養在牆內,每天沉浸在虛偽的和平中,再無出城之日?
一直以來,老貓都希望能有一個人,不用多強,也不用多偉大,只要敢在鴿派當朝的時代發出不屈的聲音,不怕背負罵名,挺身而出號召眾人北拒敵虜,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