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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博揚將她放下,把她的髮絲撫到了耳後,聲音低的溫柔,「你先躺著,我去叫醫生。」
姬鳳眠沒說話。
楚博揚看了她幾秒,最後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沒多久,一眾醫生站在她的病床前,檢查一番,看神色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主要還是如何休養。
楚博揚緊繃的神色微微好轉。
醫生叮囑一番打算要離開,結果卻被姬鳳眠叫住。
「等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聲音也許輕到會被忽略,伸手捏住了醫生的衣擺。
醫生聞聲,回身看她,笑道:「還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
姬鳳眠輕聲道:「我的孩子還好吧。」
她的聲音極輕,但是卻讓整個病房裡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臉上的表情都在那瞬間僵住。
紛紛抬頭看向楚博揚。
醫生也愣了一會兒,然後轉頭看向楚博揚。
姬鳳眠抓著他衣擺的手緊了幾分,「問問題的人是我,你們都看他做什麼?」
醫生無奈只能道:「你胸口中槍,外加後腰被刺一刀,兩處傷雖然都傷及重要器官,但都是要險,能把你搶救回來已經實屬不易。大量失血加上身體過度虛弱,孩子……沒能保住。」
他說完,病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姬鳳眠眸子輕輕眨了眨,隨後扯唇笑了一下,「我傷的是胸口和後腰,沒有傷害到肚子……」
醫生搖頭,「小姐,你知道的,能讓孩子流掉的方式太多了,單單是因為情緒不穩定或者因為身體虛弱而失去孩子的就有很多……」
姬鳳眠臉色蒼白的不忍直視,下頜喉嚨處有一陣短暫的起伏,隨後,便緩緩鬆開了抓著醫生衣擺的手。
其實早從她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所有人的反應她大概就知道了這麼一個結果。
只是不想相信罷了。
她這個人自認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卻也沒有去害過人,活得坦坦蕩蕩,問心無愧,也不至於遭什麼報應。
從小到達也沒什麼過多的要求,也沒跟哪路神仙求過什麼。
她無欲無求了二十多年,怎麼這唯一一次有了點兒美好的希望,卻非得要將它給毀了呢?
她之前還在王成偉兒子的墓前想過,她一定要給她的孩子最好,別人有的,沒有的,她都要統統給他,不讓自己有遺憾,更不會讓她的孩子有遺憾,她的孩子,一定要比王成偉的孩子幸福太多太多。
她甚至的確憐憫過王成偉和他的兒子,可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哪裡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別人?
王成偉的兒子吃過龍鬚糖,果丹皮,放到現在都已經過時的零食。
而她的孩子,卻連「味道」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
別說龍鬚糖,果丹皮,他連一口水都沒有機會喝。
她有什麼資格去憐憫別人?
心疼的厲害,像是被人緊緊攥著,呼吸一下都覺得疼的會要了她的命。
她也是,怎麼混到了這種不如人的慘澹地步。
喉間又酸又緊,眼睛也乾澀的厲害,可最後,她還是扯出一個極淺淡的弧度來。
「哦,謝謝。」
醫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不過她雖說是平靜,但是那種遺憾和痛苦也的確濃稠。
「你好好養身體,想要孩子,以後有的是機會。」
象徵性的給了一句大眾到差不多算得上敷衍的安慰,醫生便帶著一眾醫護出了病房。
姬鳳眠緩緩閉上了眸子。
一直聽到最後一個出去的人將病房門關上。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空氣流動起來,顯得呼吸也順暢了幾分。
楚博揚緩緩走到病床邊,看著她,闔著眸子,臉色蒼白,神情平靜。
他為她此刻的平靜再次心慌。
明明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卻覺得,兩個人之間隔著的,是天與地的距離。
病房裡不知沉默了多久,楚博揚一顆心慌的不知所錯,終於忍受不住這種煎熬,開口呼聲喚她:
「阿眠……」
姬鳳眠的睫毛顫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一臉漠然地望著天花板。
「季情呢?」
楚博揚頓了一下,看著幾秒卻看不出她的臉上有任何波動,哪怕微妙的一點,都沒有。
「……她很好。」
姬鳳眠終於牽了牽唇,「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楚博揚沉默了半天,最後像是掙扎了許久,才迫不得已開口:「……你問。」
「你是見我對季情動手那一刻才決定對我開槍,還是早在這之前,你就有了選擇?」
楚博揚又在沉默。
姬鳳眠也不急,這一點都不擔心他說謊。
因為,這個問題,她本就沒有給他或者她留有任何退路。
而事實上,這問題又是絕對成立的。
所以看吧,他們之間,哪裡還有退路?
「當初的情況……季情身後是歹徒的槍,如果……如果你受傷,姓陳的男人不會同時要了她的性命……」
姬鳳眠終於轉眸,看向楚博揚,「姓陳的男人不恨季情,但是比起季情,王成偉也不是那麼很恨我。當初你那顆子彈餵給季情,王成偉也不見得會殺了我……」
她涼涼笑了一下,「終究是首先保住季情的性命為主,我很清楚,所以我的問題不是在問你我和季情你到底更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