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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裡的氣壓陡然沉了下來,肖楚突然意識到,好像從剛剛上車開始,厲總的心情似乎比前兩天不一樣。
厲庭深沒說話,只是一張臉平靜冷漠的讓人難以揣度。
鬧?
是啊,鬧。
當年那個動不動就跟他鬧脾氣的女人,去哪兒了?
他倒是希望她跟他鬧。
可她仿佛對他口中的一個「乖」字全方位的奉行不悖。
不說,不問,不吵,不鬧。
安安分分地做一個她所謂的「情人」。
呵。
她,總有太多種辦法往他的心上扎刀子。
雲淡風輕,輕而易舉,甚至什麼都不用做。
肖楚一顆心懸了起來。
看來,這是鬧了?
可剛剛明明氣氛很好……
「下午,你帶著她去買中秋禮物,明天帶她去薄老太太那裡。」
再開口,厲庭深只是吩咐。
明天帶葉小姐去薄老太太那裡……
明天中秋……
肖楚這才想起來,中秋節,兩個人不在一起過。
「其實手術完,應該可以趕得上跟葉小姐一起過……」
厲庭深閉上了眼睛,雙手緊握,聲線繃的幾乎要斷裂。
「如果有意外……我該怎麼跟她過?」
肖楚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他相信,這輩子,都不會再經歷比三年前更難熬的日子了。
如今的厲庭深,人人都熟知的商界新貴,有著極深的城府,有著極端的手段,手握權勢,矜貴高雅,讓人以為他就該是這樣一個人,八面玲瓏,任何事情手到擒來,隻手遮天,呼風喚雨。
可是,有誰見過他害怕的樣子?
害怕到紅了眼睛的樣子。
他見過。
就在三年前的中秋節。
唯一的親人死了,妻子自請下獄,葉劍雲的死他自責,葉澤的離開他忐忑,公司亂的一塌糊塗……
無論哪一樁哪一件都不是常人該承受的難。
那個時候他的狀態,所有人都擔心他會挺不過去。
哪怕再有一絲風吹過來,他整個人都會化成齏粉。
可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中秋節當天,葉老爺子病危,是一團卷著巨浪的颶風,突然就兜頭砸了下來……
葉小姐父親剛去世才不到兩個月,葉澤死生不明,她已經恨透了厲總,如果葉老爺子再離開……
葉小姐知道會怎樣?
至親相繼離去,她會崩潰成什麼樣子?
她又會把帳記到厲總的頭上,恨他,報復他……
他們之間的隔閡到底還要拉開多遠的鴻溝?
中秋節,還偏偏是中秋節這象徵著團圓團聚的一天……
作為旁觀者,他能想到的,也只有這些。
實際上又有誰知道,承受這些的厲總還在想什麼?
終究是刀子沒割在自己的身上,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
重型再生障礙敗血症。
身體機能退化,免疫抵抗力下降,造血功能衰竭,需要長期血漿治療,嚴重者則需全血治療。
葉老先生當初急發,自然是全血治療。
骨髓配型當初只有涼小姐一人,萬幸最後配型成功。
當初……
肖楚並沒有時間想太多,車子已經到了醫院。
給凉絮兒新安排的助理凉絮兒用不慣,就一直讓她在公司學習,跟著她的是當初兩個助理中剩下的一個。
為了配合明天的手術,她今天要在醫院做檢查。
他們到的時候,凉絮兒手摁著胳膊上的棉簽坐在檢查室外的長椅上。
長髮披肩,籠著她的肩膀和臉,靠在那裡一動不動。
「檢查完了?」
厲庭深走到她面前站定,聲音溫涼。
凉絮兒聽到聲音,緩緩抬起頭。
一旁的肖楚驚了一下。
凉絮兒臉色蒼白,雙目有些僵直,整個人臉上帶著一種頹靡的病態。
厲庭深眉心也蹙了起來,「只是檢查,他們抽了你多少血?」
凉絮兒眸子動了一下,隨後扯了一下唇,蒼白的臉上,那雙迅速染紅的眼眶看起來格外顯眼。
「一個禮拜前,葉清秋也在這裡住院啊?」
肖楚臉色猛然一變,下意識地朝著厲庭深看了過去。
厲庭深漆黑幽深的長眸微微閃了閃。
凉絮兒輕輕笑了一聲,「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
厲庭深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知道還是不知道?兩個字或者三個字的回答,有這麼難嗎?」
一旁的肖楚見情況不對,連忙道:「涼小姐,這裡是醫院,沒有挑病人的說法,葉小姐當初也是病人,在這裡很正常……」
凉絮兒笑著起身,眼淚從眼眶裡落了下來,「我身體不舒服,明天我可能抽不了血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絮兒。」
厲庭深扣住她的手腕,沉冷的聲音跟表情如出一轍。
「別鬧,他不是別人,是你爺爺。」
「他也是葉清秋的爺爺!」凉絮兒聲音陡然拔高,猛然將自己的手甩了回來,眼淚不斷,「你讓她去救啊!他是我的爺爺,可他卻間接逼死了我爸媽!他最後是把我養回了葉家,可我用我的血養了他兩年,也夠還他對我的養育之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