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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落水了?
郁覺覺得這個念頭很荒唐,洗手間裡能怎麼落水?
正當他要離開,隱約聽見有人在咒罵,出於好奇心,他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面積不小,有專門砌起的水池藏匿於不惹眼角落,這是方便清潔員使用,水池不深,不算特別高。
可此時盛滿冰涼清水的池裡,陷坐著一位學生,背對郁覺的那位同學校服與他們不同,像是外校來的大學生。
「艹,狗崽子。」
大學生氣急了般,把狼狽的學生一直往水裡摁,青筋暴起的模樣像是決定弄死這可憐學生。
也不知那學生是沒力氣反抗,還是怎麼著,一動不動任人欺凌,沉溺在水裡的臉蒼白無力。
「他要死了。」
郁覺當了會兒旁觀者,沉默一瞬,淡聲提醒。
大學生顯然驚愕突然出現的人,他變幻莫測看了郁覺一陣,背氣離去,擦肩而過時,他幽幽注目郁覺。
郁覺無動於衷,他不認識對方,也不關心對方是否認識他——他小小年紀作出的成績精彩,外者家族顯赫,是別人口中的好孩子,學習榜樣。
大學生一走,郁覺忍著潔癖去把水裡的人撈出來,水裡的學生卻是先行一步,自個從水池爬下。
學生渾身濕透,衣服滴答著水流,他身上沒什麼傷,應當只是被泡了會兒水。
郁覺見人沒事,沒再逗留,轉身將走。
那學生叫住他:「你叫郁覺是吧?」
郁覺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沒說話,算是默認。
「你好。」學生齜牙一笑,他朝郁覺伸出手,見對方沒動,而後想起什麼,縮回手在身上乾淨的地方擦了擦,再次伸手,「這次手不髒了。」
郁覺屹然不動,毫無波瀾看著他。
他也不害臊:「咳咳,你好,我叫費澤,我們是同班同學。」
郁覺這回有反應了,他輕輕皺眉。
原因為班上的同學,其實他誰都沒記住,時常全球飛來飛去,又不接觸,他沒法知道誰是誰。
而且這人有點廢話了,明知故問。
「嗯。」郁覺悶悶應了聲,但沒有跟他握手。
他不喜歡跟別人有過多接觸。
費澤話很多,更多的是沒心沒肺,分明不久前剛被人欺凌,而今還能笑著講話。
郁覺沒能懂,多嘴問了句:「你們認識?」
費澤表情僵了一秒,他恢復笑臉:「他是我哥,同父異母的哥。」
沒等郁覺問,他招供似的說:「他打我也是應該的,畢竟我是個私生子,我媽是小三,破壞他家庭,他打我能消氣最好不過了。」
郁覺震撼到了,他不是沒見過私生子,及各種腌臢事件,只是他沒見過這種願挨的。
任他再如何,也與他毫無瓜葛。
郁覺只建議一句費澤回去換件校服,便與他分別。
可接下來的日子裡,郁覺有些懊悔那天的多管閒事,費澤時常會來找他,不是問學習,就是聊他見過的趣事。
費澤跟郁覺不同,他的生活多姿多彩,與郁覺枯燥無味的生活截然不同,他講的東西令郁覺很是嚮往,也是郁覺得不到的。
年少的感情最為純粹,沒有雜質。
郁覺喜歡這個朋友,有時,費澤會從外面偷帶些蛐蛐進來斗,有時會爬荔枝樹,抓些奇形怪狀的蟲子來做成標本……
接觸的多了,郁覺對費澤敞開心扉,會跟對方分享自己的經歷,攀過的高峰,得過的成績,沒達到父母預期時的懲罰……更多更多,還是期望能一起長大,一起闖遍世界。
排滿的行程里,郁覺都會擠出時間,來跟費澤出去玩,兩人一齊爬過山,在滿天流星雨中許下承諾,要當一輩子的好兄弟。
郁覺赴約費澤,這天是陰天,黑壓壓的烏雲沉悶接連地平線,仿佛隨時要塌下來。
學校的天台,費澤等著他。
「你知道嗎?」這是費澤見到郁覺說的第一句。
在郁覺神情怔松的情況下,他說:「我一直都很羨慕你,羨慕你光明正大,風光無限,沒人敢招惹你,有風有浪,有人替你擋。」
說到這,費澤齜牙笑了,與平常不一樣,笑得牽強又疲憊:「你是天驕之子,我是泥濘爛人。」
「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你聽不懂,因為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費澤依舊保持那個笑,「我臨走前,只是想告訴你,我一直以來都在欺騙你,接近你,跟你要好,不過是把你當作庇護之所,有誰會願意被人用腳踩進泥里呢?」
費澤看著郁覺一臉茫然失措的樣子,有掙扎痛苦之色閃過,他緩緩吐了口氣,說:「對不起,原諒我自私。」
郁覺神色難掩,欲言又止:「你…」
天空悶雷聲滾滾,不多時,細細雨滴降落,費澤呢喃了一句,忽地奮力往台邊跑。
郁覺意識到什麼,追趕上去:「費澤!」
費澤動作比他快,他一躍跳上邊緣,回頭深深看了眼郁覺,深到幾乎要把人刻進眼裡,他張開手向後倒下,下墜身體的弧線像斷了線的風箏,漂浮不定,無依無靠。
「我討厭這個世界。」
這是費澤的那一聲呢喃。
最後,費澤死了,當著郁覺的面跳樓自殺。
費思哲心中有鬼,一直認為費澤臨死前給了郁覺他的罪證,否則誰自殺還會叫個人去看呢?等著人攔他?求他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