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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天喝熱湯跟熱天吃冰棍一個滋味,爽!
對門老朴出來抖落面口袋,看見甄珍的牌子,推門進來,「甄珍你弄得跟食堂一樣,還興亮菜單啊。」
甄珍正帶著寶庫剝大蒜,抿嘴笑「我這不就是鄰里食堂嗎。」
老劉推自行車出門上班,也看見了甄珍的小黑板,剛把門扯開道縫,就聽到甄珍的話,學《東方時空》笑著給大漁現編了句GG詞,「鄰里食堂,燉咱老百姓自己的魚。」把甄珍和老朴逗得不行。
老朴咧開嘴,「老劉,沒看出來啊,你還挺有文采。」
「你就說對不對味吧?」
「對味,老對味了。」
笑說兩句,各自去忙。
老吃一樣選擇太單一,甄珍滿身本事正愁沒處使,今天的主打菜多加了一樣,鯽魚燉豆腐。鯽魚除了刺多,在淡水魚里肉質細膩甘美,大江南北愛魚之人沒有不喜歡的,算是名副其實老百姓自己的魚。
甄珍先把鰱魚燉上,鯽魚湯不能久燉,燉久魚肉容易化在湯里,暫時不急著上鍋做,但準備時間要更長一些,鯽魚個頭沒有鰱魚大,要殺的魚多,饒是甄珍手上麻利,收拾完已經快十點了,到時間開做。
煎鯽魚最好用葷油煎,魚身劃刀,小火慢煎,煎至定型,蔥切段、姜切片,添熱水,起大火,急火出白湯,今天特意要的嫩豆腐,鯽魚有回甘,配嫩豆腐最好,微火慢燉二十分鐘,撒薄鹽、胡椒粉調味。
跟燉鰱魚濃油赤醬不同,鯽魚湯講究清淡,不需過度調味,只需突出鮮之一味。
先給在前廳玩的兄弟倆盛上兩小碗,小孩和小貓長身體,午飯前喝口熱湯,當做間食。
海爾兄弟一個估計是只貓托生的,一個不知道是那個貓星流落到這裡的外星貓,只要跟魚有關的吃喝,照單全收,一個大口咕咚,一隻小舌頭狂舔,一會功夫碗裡的湯全乾了。
會說話的大眼彎彎,奶聲奶氣替貓弟弟發言,「姐姐,魚湯像牛奶,老好喝了。」妥妥的就是個姐吹。
「那吃午飯時再讓你倆喝一碗。」甄珍彎起唇角,抬手把弟弟臉蛋和小貓鬍子上的湯漬擦乾淨。
收拾好碗準備回後廚忙,門開了,從外面進來一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把菜單擺在外面還是有效果,來人是小診所打吊針的病人家屬,家裡媳婦前些天剛小產,身體弱,早晨難受得吃不下飯,送來診所打營養針,看到飯店賣鯽魚湯,立即想給媳婦買一份墊墊肚子。
年輕男人有點犯難,「我沒帶飯盒。」
現在外帶大多用塑膠袋裝,塑膠袋從九零年代初才普及開來,但甄珍對這玩意天生沒什麼好感,不知道是不是技術不太過關,塑膠袋不但薄還有股怪味,用它拎熱湯,能毀了自己一鍋好湯。
「你多付五毛錢押金,把湯碗端走,喝完送回來,我再把押金退你。」甄珍對年輕男人說。
昨天賣的外帶食物都是食客自帶大飯盒來裝走的,外帶這塊還是她疏忽了,民國時館子裝外食用的都是木質的精緻食盒,現在用不現實,塑膠袋不好用,好像在市場上看有幾家賣那種白色泡沫飯盒的,跟塑膠袋一樣帶怪味,讓人很不放心,甄珍心念一轉,倒是打起了一樣東西的主意。
叫呂明的年輕男人連聲道謝,顧不得燙,端著冒著熱氣的鯽魚湯,進了對面小診所。
「媳婦,看我給你買什麼回來了?這魚是現燉的,老香了,我端回來這一路,光聞著味都饞毀了,快來趁熱嘗嘗。」
熱臉貼了冷屁股,被媳婦賞了個衛生球眼,「不知道我犯噁心啊,魚湯那麼腥,誰稀罕喝?」
「你看看這湯賣相多好,鯽魚燉豆腐最補,腥就腥點唄。」呂明繼續勸。
「鯽魚燉豆腐?那東西不是下奶的嗎?說,你是不是還在埋怨我掉了孩子?」這人要是不講起理來,簡直不分時間、地點、場合,現場給你表演水漫金山。
打吊針的正閒得慌,這小兩口鬧唧唧的可讓大家找了樂子,全都悄麼聲地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旁邊坐著的老頭關注點不一樣,他看上了呂明買回來的魚湯,青花瓷大湯碗裡浮著的那尾魚,囫圇個一條像活的似的。冒熱氣的雪白魚湯,軟騰騰的白嫩豆腐,上面灑得香菜葉子翠滴滴的,賣相不要太好。
老頭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跟皺眉勸媳婦的呂明商量,「小伙子,你多少錢買的?你媳婦不愛喝,要不轉賣給我吧?早晨出來前就吃了個雞蛋,這會正好餓了。」
處置室還有好幾個打吊針的,聽了老頭的話都樂了,一帶孫子打針的老太太埋汰他,「你可真是個急嘴子。」
「關你啥事?我樂意。」有一種急,叫看見好吃的,一定要第一時間吃進嘴的急。
老頭眼巴巴瞅著,呂明也不好拒絕,「加上大碗的押金一共六塊,我一點沒碰,大爺你要是不嫌棄,我就讓給你。」
老頭沒猶豫當場掏錢給呂明,把湯碗放在座位旁的小几上,撈起長柄湯匙迫不及待地喝了第一口。
猴急的樣,看得剛才開口損他的老太太直皺眉。見老頭喝口湯,砸吧嘴,閉著眼半天沒動,嘴欠道「咋地啦,這湯好喝得都讓你昏迷了?」
老頭聞聲睜開眼,興奮得雙眼放光,「你說對了,這叫失神湯,我得回回魂,好好品一下。」品完了,立即一勺又一勺,那麼大一碗湯還有一條魚,不一會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