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鰣魚這種海生魚類只在春季洄游至長江產卵,近些年因大肆捕撈快要絕跡,這種魚只在中國和越南有少量分布,價格貴得離譜。
貴有貴的道理,連歸國親戚都連呼美味,請客的馬家人很滿意。
甄珍倒不是嫉妒,跟所有想把最好的都給孩子的家長一樣,摟著弟弟和小貓,承諾道:「等將來有錢了,姐姐也給你們買鰣魚吃。」
「嗯吶。」
「喵喵。」
小孩跟小貓對姐姐有一種盲目崇拜,姐姐說到總會做到。
不吃鰣魚他們吃小貓變出來的金鯧,干煎金鯧香噴噴,一點不比鰣魚的味道差。
寶庫笑得甜蜜,「姐姐,做飯天下第一好吃。」
門口一聲輕咳打斷了一家人的其樂融融,甄珍轉頭去看,見一位穿著過時的藍西服的中年大姐侷促地站在門口,開口問道:「老妹兒,你店裡招不招小工,大姐洗菜、切菜、洗碗、拖地,什麼都能幹。」
甄珍起身招呼大姐進來坐,給她到了一杯茶,這位大姐她面熟,也是東面烘缸廠家屬院的。
聽趙姨說過,對象年紀輕輕得了腎病,幹不了活,家裡全靠她一個人勉勵支撐,什麼活都干。沒有一技之長的中年婦女能找到什麼好工作,所以一直靠打零工掙點小錢。這次主動找到她這裡,估計又好長時間沒活幹了。
烘缸製造是造紙業的伴生產業,上游產業不景氣,廠子早就資不抵債,是最早改制的一批企業之一。工人下崗已經好幾年了,運氣好的重新找到謀生的門路,運氣不好的就像這位大姐一樣,沒活路,家裡還有生病的拖累。
甄珍聽朴嬸說過,市場小街下市的時候,有好些人會來撿一些還能入嘴的菜葉子回家。日子減省到連菜錢都捨不得花,更有甚者不是減省,是根本掏不出買菜的錢。
社會就是這麼貧富不均,馬家小孫子拿進口巧克力當飯吃,屋外的大姐為一個月兩百塊錢的小工活計折腰。
家裡有小貓這個神奇的小生物,哪怕自己累一些,甄珍也不想招個外人進來。家裡不用人,可這次端午的買賣需要用人。
見甄珍不答話,大姐不好干坐著,準備站起來走人,「打擾你了,老妹兒。」
甄珍把人叫住,「大姐,你有健康證嗎?」
見大姐搖頭,甄珍指了指吧檯後她的健康證,解釋道:「今年開始實施的《食品安全法》要求食品、餐飲從業者都要辦理健康證明,我這暫時不收小工,但是我有一個活,馬上就要開幹了,能幹一個月,殺魚,洗魚,擠丸子之類的活,活有點累,我一個月發五百塊錢工資,你如果感興趣,把地址和電話留給我,等你健康證辦出來,我的活也該開工了。」
大姐一臉喜出望外,累點不怕啥,一個月掙的能頂兩個半月小工掙的,上哪找這樣的好事。
「哎,老妹兒你告訴我在哪辦,我明天就去。」
「離得不遠,在碧塘公園那。」
送走感激不盡的大姐,甄珍算了下她需要的人手,找一個人肯定不夠,光是接的發動機廠那個大單就要做海量的魚製品,大概需要十個幫手。
這次大活都在食品廠那裡,朴嬸和趙姨沒法把店扔下過去幫忙。可以讓兩人幫自己包粽子,食品廠的管理她想找小燕姐幫忙,她的高麗參店不忙,找家裡人代看一個月,不影響買賣。
小燕姐人沙楞,粗中有細,最適合管人。
這十個人去哪找,她已經跟合伙人王進和小陳商量過了。
還完欠債,一切從頭再來,搞事業的資本慢慢積攢,不急。成天喊小人物互助,以往能力有限,當然現在能力依然有限,但這次全靠陳警官的幫助她才把買賣繼續下去。
既然分出一部分利潤,索性將所得再分一部分給下崗的兄弟姐妹。周一上班後她想請了解周邊住戶情況的街道辦事處的老於,幫著找幾個困難家庭,提供一個月短工,讓大家多少掙點。
甄珍行動力強,周一一早就找到街道辦,老於聽了甄珍的想法對她豎起大拇指,「於叔就服你這樣的,孩子,這事我一定給你辦好。」
老於行動力更強,當天下午就找了九個人過來,有男有女,看面相都不是偷懶耍滑的,現在工作機會有限,人品當不了飯吃,所以日子越過越困難。
有個大姐苦中作樂,對甄珍說:「家裡閒置的都快賣沒了,要是再沒活,都想把身上的閒置器官給賣了,所以小甄謝謝你,救了大姐一個腎。」
大家都笑了,各自講起自家的笑話。甄珍跟著笑了一會,雖然都是窮鬼,但大家窮開心的能力第一名。
消失了好幾天的陳警官晚上過來吃飯,還預定了明天的晚飯,「這次案子有點壓抑,我弄了點南方的江鮮過來,想請隊裡的人和檢驗科的人吃飯。」
「不會是鰣魚吧?」甄珍問。
小陳點頭,「還有點河豚。」調笑道:「我可是把全隊的命都放在你手上了,你要收拾不乾淨,我們可得全軍覆沒了。」
甄珍笑:「做河豚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般廚師先嘗,過十五分鐘廚師還活蹦亂跳,顧客就可以放心吃,我還沒活夠,你們也不會有事的。」
調笑兩句,甄珍美目對上小陳的星眸,認真問道:「這些東西不便宜,你為什麼這麼慷慨?」
小陳反問:「那你為什麼要想到幫助身邊的鄰居和困難的工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