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大家都有些沉默,大戶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甚至牽扯到很高的層級。
國家經濟轉軌,伴隨大量領公職的人下海經商,還有一小部分在職的利用手裡的權利在大肆尋租。
肖鋒搓了把臉,「有人揭不開鍋,有人剛溫飽,有人聲色犬馬,有人是大蛀蟲。」
老李年齡最大,心態最平和,滋了口酒自嘲:「你所說的這四種人,在咱省城的中軸線全都能找到。」
路全自幹了一杯,「局裡肯定有蛀蟲,我們都得提防著點。」
陳星耀一直默默吃飯,沒怎麼發表意見,說了也是白說,大家只是藉機發發牢騷,藉以紓解無能為力的鬱悶。
還是那句話,這世界從來不是非黑即白,還有無邊無際的灰色地帶。
「我們祝反貪局旗開得勝。」陳星耀最後提了一杯。
「我們在大漁祝他們早日釣到大魚。」劉霞俏皮,隔空提前向反貪局發出賀電。
這話好像祝賀的是甄珍。
找到的工人要培訓,關於殺魚的要領,魚肉初步處理,甄珍都會跟幾個工人講解清楚。
在這過程中,她發現那個開玩笑要賣腎的,叫徐春紅的大姐人很聰明,一點就透,廚藝天賦很高,不光這些簡單的處理工作,連魚膠的製作要領都領會得既快又好,擠出的魚丸圓潤光滑,不比她做出來的差。
這還要歸功到東北人的山東基因上,徐大姐告訴甄珍:「這些都是從小在我奶奶身邊學的,老太太做別的不行,鮁魚丸子,鮁魚餃子做得最好。」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甄珍對徐大姐說道:「回頭我再給你講解下魚餅和魚豆腐製作中要注意的細節,店裡的生意扔不下,現場的質量管控我想交給你,徐大姐你多費點心,干好了我給你發獎金。」
徐春紅有些受寵若驚,連連擺手,「這可使不得,我都好幾個月沒找到活了,能掙這麼多已經夠本了,不用加錢,你要信任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原先在廠里,我還得過幾次三八紅旗手,工作絕對認真負責,這點你放心。」
兩人正說著話,店裡迎來一個不算陌生的客人。
是那天來訂桌的馬家的主賓,歸國探親的美籍華人馬老先生。
天氣暖和,楊樹開花了,省城又下了一回雪,楊樹毛毛雪。
老先生拂掉肩頭的楊絮,下巴點向在吧檯後面玩耍的寶庫,對甄珍說:「我離開的時候,也就比這位小朋友大一兩歲,照理也記不得太多事情,但童年故鄉的楊樹毛子,還有家裡廚師的老手藝就像刻在腦海里一樣,怎麼都忘不掉。今天來不為別的,第一次來吃飯時,我看你菜單上有鐵鍋燉大魚,昨天做夢夢到了,所以今天過來想印證下記憶里的味道。」
「魚已經入味,這會可以吃了,我馬上給您盛去。」甄珍給老先生倒了一杯茶,立即轉去後廚盛魚。
透過隔牆的窗戶,馬老先生見徐大姐在後廚攪打魚漿,問上菜的甄珍:「我第一次來時,見店裡只你一個人,現在忙不過來找了幫手嗎?」
這位老先生觀察力還不真賴,甄珍把菜放上桌,笑著道:「我在培訓幾位大姐做魚丸。」
「魚丸有現成的嗎?給我來一份可以嗎?」
甄珍明白了,這老先生是個愛吃之人,按他的要求回後廚給他做了份清湯魚丸。
等做好端上來,見客人已經吃上了鐵鍋燉大魚。
掏出手絹擦了擦嘴,老先生一臉喜出望外,「就是這種咸香的豆醬味,咱們東北的茄子干好像格外甜,跟我記憶里,還有夢裡的味道都對上了,這趟回來能吃到記憶中的食物真是太值了。」
「謝謝您對我手藝的肯定,招待不周,請多包含。」馬上到下班點,甄珍忙著回後廚備菜,讓老先生一個人慢用。
中午上菜的間隙,見他不時跟旁桌和對面跟他拼桌的人聊上兩句,面帶笑容,顯然很享受這樣接地氣的交流。
等顧客吃飽都走光了,老先生也沒動地方,握著竹節杯,一個人靜靜啜飲大麥茶。
寶庫跟咕嘟已經吃好上樓睡覺了,甄珍跟徐大姐兩個出來吃遲來的午飯。
老先生笑著道:「你肯定在納悶,心說這老頭難道長我店裡了,怎麼還不走?」
甄珍呵呵笑:「國外的肯德基、麥當勞有好些都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咱這也一樣,您愛坐多久就坐多久。」
老先生有著北方人的高大身材,氣質卻溫文爾雅,「這些天不是被政府的人陪著,就是被親戚環繞著,好不容易偷跑出來一天,我想親自感受下鄉音和鄉情,把你這裡作為一個落腳地,請你不要介意。」
「我一點都不介意。」
馬老很有餐桌禮儀,沒打攪甄珍兩人吃飯,見甄珍吃好後,才繼續開口:「小姑娘,我聽來這裡吃飯的人對你評價很高,想跟你了解下情況,咱們省里的民生現在到底怎麼樣?別人的話我不太信任,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這老先生觀察力這麼敏銳,肯定看出親戚別有目的的奉承,所以今天才一個人出來走訪街里,可能這次回來還有別的想法,介紹對面的徐大姐給老先生,「徐大姐最有發言權,讓她跟您好好說道說道。」
徐大姐性格開朗,用詼諧的語言把自己一家和廠里工友們下崗後的艱難一一道來。
「有回我家孩子要交校服錢,全家錢湊一塊堆,還差八毛,這把我給急的。翻箱倒櫃,到處找錢,家裡真是一分錢都找不出來,氣得我把抽屜摔地上了,抽屜摔裂了,夾縫裡掉出來一個紙卷,裡面竟然卷了五十塊錢。我們全家人跟挖到金礦似的,高興死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