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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義高聲回嗆,「腿長在我身上,我想上哪就上哪,你管不著。」
「我打斷你的腿,看我管不管得了你。」
趙姨家的門鎖著,兩口子去看女兒還沒回來,小燕姐的婆婆年後過來幫忙看店,聽聲音也出來了,問甄珍:「咋回事啊?這爺倆咋還吵起來了?」
「廣義哥哥要跳舞去啦。」寶庫跟廣義哥倆好,知道怎麼回事。
廣義愛跳舞甄珍當然知道,跳舞也不至於打起來啊。進了大冷麵的門,見兩父子吵得跟鬥雞似的,朴嬸和廣琴坐在一旁抹眼淚。
問了才知道,廣義想跟朋友一起去韓國報名,學跳舞。
為什麼要去韓國跳?這個得從韓國九十年代初實行的文化興國戰略說起,韓國政府大力扶持娛樂事業,大搞文化輸出,搞了幾年,成效特別顯著,西塔這裡韓國文化的流行能說明一切。
廣義想去韓國跳舞,朴叔不讓,矛盾就在這裡。兩代人的想法不同,廣義想追求理想,朴叔認為他的理想太不切實際。
甄珍先安撫了朴嬸母女,勸道,「朴叔、廣義,吵架解決不了問題,你們先消消氣,心平氣和地談談。」
應該沒談攏,第二天早起,廣義垂頭喪氣地來到大漁,一夜沒睡好,臉上紋上了兩道黑眼圈,趴在桌子上雙目無神。
沉默了一會,才跟甄珍說起這事,「你忙,我沒來得及跟你說,去韓國是我年前就打算好的,甄珍,不像你愛做飯,我真是一點都不愛壓冷麵,待在杏花巷安穩是安穩,但輕易就能想像到幾十年後的樣子。無非就是結婚生孩子,孩子要是學習不好,接我的班,繼續壓冷麵,祖祖孫孫有壓不完的冷麵。
我愛跳舞,跳得也不錯,雖然這個年紀跳舞有點大了,但現在西方的街舞流行,對年齡沒有那麼嚴格的要求,我不期望能出大名,只要能讓我上台跳舞就行了,我本身還有語言優勢,所以我這麼做不算異想天開,就想去試試,不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我手裡有點錢,可以邊打工邊學習,以後不花家裡的錢。」
過了個年,廣義臉上的青春痘沒了,以前總像睡不醒似的,說起自己的理想,眼睛亮晶晶,臉上帶著憧憬。
雖然兩人年齡只差一個月,甄珍總覺得自己心理年齡大,看廣義就像弟弟,如今弟弟長大了,想要去外國闖闖。
「知道自己愛幹什麼,擅長幹什麼,還有想要去實現的勇氣,你已經超過太多同齡人了。」甄珍贊道,「打起精神,我給你做點好吃的,吃飽了,你再跟朴叔好好談談。」
「好。」廣義聽話地點頭,「我這輩子吃的第一條魚就是帶魚,不知道韓國帶魚多不多?」
「世界三分之二的帶魚都被我們中國人吃了,韓國人應該不怎麼吃。」
「甄珍,能不能給我做條帶魚吃?」
生怕以後吃不著帶魚,這小子是鐵了心要去韓國的。
「沒問題。」
小貓變出的帶魚臉小,牙尖,體長就不說了,魚身又寬又厚。廣義要吃燉的,甄珍把帶魚剪段之後,先入鍋煎,煎至「外熟里不熟」的程度,魚肉定型之後,再在砂鍋底部鋪上蒜頭,魚肉蓋上蒜頭,添水燉熟,糖醋調味,燉得透,魚肉跟骨頭分離,入口即融,這是東北人最喜歡的垮燉帶魚。
甄珍的廚藝從不讓人失望,廣義挑起一塊泛著油潤光澤的魚肉,咸鮮中帶著酸甜的味道,是他最喜歡的紅燒味,特別下飯,大蒜被燉得軟爛,跟魚一樣好吃,吃了魚和蒜,再用粽糖色的醬汁拌飯,連吃了兩碗飯,這是一頓特實誠的豪華早飯。
咕嘟的魚肉好吃,廣義吃開心了,不怕胃下垂,放下飯碗,站起來就要給甄珍表演一段他學的現在最火的組合hot的舞蹈。
甄珍不懂舞,但不妨礙她被廣義的舞蹈感染,很霸氣,很絢麗,很特別。
廣義突然停下來,甄珍回身一看,朴叔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進屋坐下,對甄珍說:「朴叔也想吃帶魚,甄珍,還有嗎?」
「我燉得多,還有好些,我給您端去。」
老朴瞪了兒子一眼,「你先回家去,看見你我吃不下飯。」
還有吃飯的心,說明你也不怎麼著急上火,廣義甩著胳膊出了門。
朴叔也是帶魚愛好者,把擼下來的魚肉,跟湯汁、顆粒飽滿的大米飯混在一起,一口大米飯配魚,再就一顆魚湯里的蒜頭,飯量跟他兒子一樣好,也吃了兩碗。
放下筷子跟甄珍埋汰兒子,「以後吃不著你做的帶魚,有他哭的時候。」
甄珍露出驚喜的笑容,「朴叔你答應他出去了?」
八|九燕來,春光明媚的清晨,屋檐下有小燕子在嘰嘰喳喳叫,估計在找地方築窩,老朴轉過頭看了好一會,「燕子認家,擱哪築了窩,年年都會回來。燕歸巢,燕歸巢,巢就在杏花巷,廣義這隻燕子就算走得再遠,也是要回來的。」
一晚上沒睡他也想通了,雖然還是不理解跳舞能跳出什麼名堂,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件好事,他不應該否定,應該尊重和支持。想通了,自然不會攔著。老婆疼孩子,更不會攔人。
「人啊這輩子就是體驗,有好的體驗,也有壞的體驗,廣義這個決定就算做錯了,體驗很糟糕,那也是他自己走出來的人生。」老朴道。
甄珍心說小貓這次升級,不但讓人吃了魚情緒平和,甚至平和出了哲思。笑著道:「我們雖然是兩個國家,但坐飛機去趟韓國比去趟上海的時間都短,您就當他出門去南京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