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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猜到了小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它在動物園裡待了太多年,或許精神狀態早已出現了問題,不然不會那麼渾渾噩噩,剛才的振奮與爆發也不是因為重獲新生,而是迴光返照,是它對她最後陪伴與忠誠。
它把再見她一面當成了使命,完成了最後的使命後,它的精神狀態就徹底崩潰了。
傅雲潭也察覺到了小黑的異樣,不停地朝著喊陳知予跳馬,聲嘶力竭,眼都急紅了,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甚至已經凸了出來。
但陳知予只想讓小黑平靜下來,可是小黑現在完全不受她的控制,無論她如何收韁如何嘶吼,小黑皆沒有任何反應。
它先撞到了傅雲潭,然後狂躁不已地衝進了人群中多的休息區,鐵蹄踩碎了木地板,撞翻了沙發與茶几,撞裂了立在屋中的圓柱子,激起了人群一陣又一陣驚恐尖叫。
原本安逸祥和的休息區內瞬間亂成了一團糟,眾人開始四散奔逃。
陳知予努力地勒緊馬韁去控制小黑,然而卻徒勞無功。
小黑又一次地撞翻了一張茶几後,再次仰起了前蹄,發出了一陣狂暴的嘶鳴。
陳知予早已精疲力盡,這次她直接被小黑從馬背上甩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小黑的馬蹄之下,渾身劇痛眼前發黑,久久不能起身。
只要小黑的馬蹄砸下,她的腦袋就會開花。
就在這時,一個人忽然沖了過來,毫不猶豫地撲在了她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作為盾牌,將她緊緊地護在了身下。
他的身上帶著一幅淡淡的香味。
熟悉,又好聞。
陳知予即便不看他的臉,也知道了他是誰。
季疏白。
那一刻她惶恐到了極點,伸出雙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後腦,躺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大喊:「小黑,不要!」
她這聲吶喊幾乎是發自靈魂,小黑感知到了什麼,巨大的馬身忽然一僵,本應徑直砸下的馬蹄忽然換了個方向,朝著另外一側落了下去。
脆弱的木地板瞬間被砸出來了兩個黑洞。
但小黑也只是清醒了那麼一瞬而已,下一瞬,它就瘋癲不已地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陳知予長長地舒了口氣。
和季疏白一同從地上坐起來後,她一邊快速起身一邊詫異詢問:「你怎麼來了?」
季疏白也從地上站了起來,黑色的呢子大衣上占滿了木屑與灰塵,面色鐵青地盯著她,幾乎咬牙切齒:「捉姦。」
陳知予:「……」
就他媽離譜!
但她現在壓根沒時間跟他解釋那麼多,匆忙尋找小黑的身影。
很快,她就看到了正在朝著賽道瘋狂奔馳的小黑,在小黑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身穿黑色賽馬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著白色緊身褲,腳踩黑色長統靴,頭頂上還戴著一頂黑色的安全帽。
她才六七歲大的模樣。
陳知予的心頭一緊,她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這時,追來的格桑朝著她大喊了一聲:「師姐,小黑已經瘋了,放它走吧!」
陳知予的心臟開始抽搐,劇烈的疼痛從心口傳來。
她明白格桑的意思。
與其讓它渾渾噩噩的活著,或者死在他人的獵//槍下,不如讓她親手送走它,讓它以一種千里馬該有的姿態死在賽場上。
陳知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劇痛,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長弓,快步朝著場外跑了過去,拔出了那支插在地上的箭,拉弓搭箭,對準了小黑,嘶吼一聲:「小黑!」
這聲嘶吼,又是發自靈魂。
小黑聽到了召喚,在即將撞到那個小女孩的前一刻停下了奔馳,繼而轉身,朝著陳知予奔馳而來。
它的那雙眼睛再次變得漆黑明亮。
陳知予從它的眼神中讀出了感激與解脫。
它是一匹千里馬,擁有世界上最桀驁不馴的靈魂,它嚮往著奔馳,嚮往著賽場,嚮往著自由。
但就是這樣一匹千里馬,卻在動物園中被關了十年,今生再也無法上賽場。
死亡對它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脫。
陳知予紅了眼圈,雙手在止不住的發顫。
她遲遲無法放出這一箭。
小黑在即將衝到她面前的時候,再次高高揚起了前蹄,她閉上了眼睛,對著迎面而來的小黑,放出了這一箭。
長箭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小黑的心臟。
高頭大馬,轟然倒地,盪起了陣陣塵灰。
陳知予睜開了眼睛,卻什麼都看不清,也什麼都聽不見,世界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在小黑離去的那一刻,她的靈魂也被割裂了,十八歲之前的那個陳家姑娘,徹底死了,跟隨著小黑一同,去了他們該去的地方。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轉身,面無表情地看向了傅雲潭:「你滿意了?」她的語氣冰冷至極,帶著極大的恨意。
傅雲潭從未料想過會發生這種情況,呆若木雞地望著小黑的屍體,內心惶恐,又絕望。
他明白,十年前的那個陳家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後來,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她,雙唇顫抖,欲言又止多次,最終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陳知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憤然扔下了手中的長弓,沒再多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季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