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越想越心疼,這種神仙般的人物,不應該遭受人間疾苦。
季疏白抬眸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深邃,神色晦暗不明,隨即又垂了下去,低聲道:「如果你不願意……」
陳知予:「上車。」
季疏白一怔,再次抬起了眼眸,看向她的目光中閃爍著驚喜與感激,朝她輕笑了一下:「多謝。」
陳知予呼吸一窒,莫名有點恍惚,不只是因為季疏白笑得好看,更是因為季疏白對她笑了。
和尚弟弟終於對她笑了!
這一刻她的內心竟然升騰出了幾分成就感。
博美人一笑,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季疏白並未立即上車,先詢問了一句:「我住在臨河路上,如果不順路的話,那就……」
陳知予不容置疑地打斷了他:「順路,上車。」其實不怎麼順路,但臨河路實在是太遠了,她實在是不忍心讓和尚弟弟獨自一人走夜路,萬一遇到了壞人怎麼辦?
季疏白輕舒了口氣:「順路就好。」隨後開門上車。
在他系安全帶的時候,陳知予忽然想到了什麼,問:「你現在已經開始在勝柏酒吧工作了?」
季疏白輕聲回道:「嗯。」
陳知予:「工作時間合適麼?」
「還可以。」季疏白回道:「周一休息日,周二至周四晚上八點到十二點半,周五至周日晚上七點到凌晨兩點。今天第一天上班,老闆怕我不適應,就讓我提前下班了。」
今天是周日,按理說應該兩點下班。
陳知予聞言蹙眉:「你白天還有工作,這麼連軸轉吃得消嗎?」
季疏白輕嘆口氣:「父母年邁,我總要多替他們分擔一些。」
陳知予:「你爸媽現在住在哪裡?」不會也擠在那種多人公寓裡吧?
季疏白:「在外躲債,現在全家只有我自己在東輔。」
陳知予再次開始心疼:哎,真是個可憐孩子呦。
想了想,她又問:「勝柏一個月給你開多少錢?」
季疏白並為隱瞞:「實習期一個月四千,過了實習期六千。」
陳知予不假思索道:「要不你來我這兒吧,我給你開八千,沒有實習期。」
她今天從王三水那裡得到了靈感——錢是萬能的——準備用金錢來誘惑「小和尚」上勾,並且胸有成竹。
近水樓台先得月,只要他能來南橋,剩下的一切都好說。
而且他現在這麼缺錢,百分百不會拒絕她的橄欖枝。
然而季疏白的回答竟然是:「不必了,我已經答應了隔壁老闆,就不能食言。」
這回答完全出乎陳知予的預料,雖然驚訝,但她並未生氣,反而越發覺得和尚弟弟清純不做作,這年頭,這麼單純的男人真的很少見了。
與此同時,她又開始在心裡唾棄自己為了區區三百萬就喪失道德底線的行為。
跟和尚弟弟比起來,她簡直自愧不如。
但既然拿了人家貴婦的錢,就要替人家辦事,江湖道義還是要有的,所以她並未就此放棄:「你現在不是還在實習期麼?實習期不只是老闆考察員工的過程,也是員工考察老闆的過程,你現在跳槽不算是食言,是人往高處走。」
「高處走」這三個字,她說得大言不慚。
雖然南橋早已處於即將倒閉的邊緣,但陳知予堅信,南橋一定會枯木逢春,遲早碾壓勝柏,成為整條酒吧街乃至全東輔的行業最高點。
季疏白這回並未立即拒絕,蹙眉沉思,看來是被陳知予說動了。
陳知予再接再厲:「你來我這兒,多拿兩千塊錢工資,生活水平也能改善許多,而且我的酒吧包吃住,你還能省掉一筆房租呢。」
似乎是被「包吃住」打動到了,季疏白看向了陳知予,認真詢問:「真的麼?」
陳知予點頭,信誓旦旦:「當然是真的,酒吧二樓是員工宿舍,我另外的三名員工吃住全在酒吧。」
季疏白微微垂下了眼眸,陷入了猶豫,少頃後,他回道:「抱歉,我想再考慮考慮。」
既然如此,陳知予也不好繼續逼迫他,情深意切地說了句:「南橋酒吧隨時歡迎你。」說著,她掛了前進檔,緩緩踩下了油門。
時間已將近凌晨一點,夜色靜謐,整條長街上除了一輛五菱榮光麵包車外,空無一人。
細長的白色路燈朝著地面投射著橘黃色的光芒,栽種在路兩側的梧桐樹鬱鬱蔥蔥,微微泛黃的樹葉伴隨著秋風搖曳。
風從窗戶灌進車裡,有點冷,但是陳知予沒關窗戶。前方路口紅燈,她踩下了剎車,下意識地將左手手肘搭在了窗框上,單手握著方向盤。
紅燈變綠,掛檔啟動,她依舊沒把胳膊收回來,僅用右手控制方向盤。
車身才剛開過路口,她就聽到了一聲不容置疑的命令:「把手收回來。」
季疏白的聲色低醇,嚴肅有力。
陳知予像是瞬間回到了十年前考科二的時候,內心深處被教練支配的恐懼死灰復燃,趕緊把左手收了回來,雙手握住了方向盤,老老實實開車,試圖爭取季教練的寬大處理。
但是季疏白並未就這麼放過她,直勾勾地盯著她:「經常這麼開車麼?」
是的。
經常這麼開。
老司機的自信。
陳知予心裡也清楚,這是個不好的習慣,可就是改不掉,因為總是無意識地犯錯誤,還總是一個人開車,身邊也沒人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