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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她曾堅定不移地認為他一定會愛她一輩子,他們也會幸福一輩子。
然而她所依仗的幸福卻僅持續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家中破產和父親車禍身亡的噩耗接踵而至,令她和哥哥猝不及防,也是那個時候他們兄妹倆才知道,集團的經濟危機已經持續很久了,只不過父親掩蓋的很好,所有人都沒有發現而已。
父親身亡後,巨額債款如重重大山般盡數壓在了她和哥哥身上,以資抵債是遲早的事情,過不了幾天,他們的別墅會被拍賣、家中收藏的藝術品會被拍賣,她的賽馬場會被拍賣,就連她的小黑也會被拍賣。
別的她都可以捨棄,唯獨捨棄不了小黑,她想讓傅家出手幫忙。
早在五年前,傅家也出現過一場巨大的危機,是父親出手救了他們,所以她很自信地認為這次傅家一定也會向父親當年一樣慷慨解囊,更何況,她和傅雲潭都已經訂婚了,他們沒有理由不幫陳家。
然而她高估了人性,高估了傅雲潭對她的愛,低估了傅家的絕情程度。
自從陳家出事後,傅雲潭就沒再聯繫過她,無論她怎麼給他打電話發微信他一概不回,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父親的葬禮,傅家人也沒有出席。
不只是傅家人,很多父親的生前好友都沒有出席,葬禮辦的無比清冷。
陳家垮台,大夏傾倒,昔日輝煌不見,只剩人走茶涼。
那時陳知羽才第一次明白,這世道有多涼薄,人心有多叵測。
居於高位時,所有人都會對你笑,但這其中有太多的人是阿諛奉承,更有笑裡藏刀;只有低於塵埃時,才會看透人情冷暖。
葬禮結束後,她不顧哥哥的阻攔,一意孤行地跑去了傅家。
她不信傅雲潭會拋棄她,也捨棄不了他。
她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愛他如同愛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接受不了被拋棄的現實,更接受不了的是他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拋棄了她,她甚至想放棄尊嚴、低聲下氣地求他不要拋棄她,求他的父母能夠幫幫陳家。
然而他們連見都不肯見她一面。
那天晚上,傅家的大門一直緊閉,無論她怎麼喊怎麼拍怎麼痛哭流涕地哀求,都沒人來給她開門。
她的人生悲劇,對於傅家人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她就像是個跳樑小丑,一個人演著一場滑稽的獨角戲。
心如死灰往往只需要一個瞬間。
她也不記得自己那天在傅家的大門外求了他們多久,反正等到她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透了。
夏季多雨,漆黑的夜幕上忽然裂開了一道閃電,滾滾雷聲隨之而來,緊接著暴雨傾盆而下。
她很快就被淋透了,不過,也越來越冷靜了。
密集的雨滴將她打醒了。
大雨瓢潑,視野一片模糊,但她的心卻越來越清楚。
傅家人不會來給她開門,他們不會出手幫陳家,傅雲潭也不會再愛她,因為父親死了,陳家垮台了。
傅家人從來不是與陳家交好,而是與陳家的權勢交好。
傅雲潭愛的也不是她,而是她背後的家世。
她應該聽哥哥的,不應該來傅家求他們,太丟人現眼。
她對傅家的寄託和對傅雲潭的愛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徹底看透了人性和這家人的秉性後,她毫無留念,轉身就走,然而才走了兩步就定在了原地,因為她和傅雲潭還沒兩清,她的無名指上還帶著他送給她的訂婚戒指。
她毫不猶豫地將戒指從無名指上摘了下來,扔到了傅家大門前。
他和她兩清了。
這麼多年的感情,就當是餵了狗吧。
以後再見到傅雲潭,她一定會……不,不對,沒有以後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
離開傅家後,她並沒有立即回家,甚至還關了手機,不想被任何人打擾,自己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遊走在東輔的街頭。
夏季的雨來的快去得也快,暴雨雖然瓢潑,但下了不到半個小時就停了,陰沉的夜空開始放晴,烏雲散去,天空上出現了星星。
時間應該已經很晚了,因為街面上很空,東紅酒綠隱去,繁華的東輔陷入了沉寂。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跨河大橋附近。
這座橋有些年頭了,鋼筋鐵骨的框架,橫跨寬闊的東輔河,是東輔市的地標性建築。
夜已深,附近街道上的小店幾乎全部關了門,僅剩一家小超市還開著,門口亮著一盞白色的小燈。
陳知予盯著那盞燈看了一會兒,邁開腿朝著小超市走了過去。
超市老闆正在看連續劇,看得正痴迷,有客人來了也沒說抬頭看一眼。陳知予直接朝著玻璃櫃檯走了過去,低頭看了眼整整齊齊擺在櫥窗里的香菸,語氣果斷道:「老闆,來盒中華。」
「來多少錢一盒的?」問完問題,老闆才抬起頭,看到買煙的是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不由一愣。
陳知予從兜里拿出來了一張百元大鈔,也是她渾身上下僅剩的最後一百塊錢了,毫不猶豫地拍在了櫃檯上:「一百一盒的。」
雖然她現在身負巨債,錢這種東西對來說彌足珍貴,一個鋼鏰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但是,過了今晚,錢對她來說就沒有意義了,不如在今晚結束之前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體驗一下自己從沒體驗過的事情,比如,叛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