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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只被撈上岸拍魚鰭的小海豹似的。
駱修不禁垂眸,壓住眼底莞爾的笑意。
他將臂彎間掛著的休閒西裝外套拎起來,輕輕一甩,把小姑娘包進去了:「晚上風太冷,小心著涼。」
「我不冷!」
小姑娘梗著脖子嘴硬,說完就打了個哆嗦。
沉默兩秒,她若無其事地扭開頭。
駱修斂下含笑的眼。
兩人坐下沒幾秒,顧念拖著藤椅往駱修那邊靠了靠,然後趴到圓桌上,歪著頭枕著胳膊:「駱修,你陪我聊天吧!」
駱修意外。
他以為他才是要等機會切入某個話題的,沒想到顧念先開了口。
回過神,駱修嘴角淡勾了下,順水推舟:「聊什麼。」
顧念興奮:「劇本!」
駱修:「……」
安靜一兩秒後,夜色里混進聲低低啞啞的無奈的笑。
「我就不該對你抱希望。」
「嗯?」顧念聽到了,茫然回頭。
駱修問:「怎麼突然又想聊劇本了?」
「沒有突然,」顧念一本正經地繃著臉兒,「殺青宴前我們還沒聊完角色的部分呢!」
如果不是小姑娘的眼神還迷迷糊糊的,語氣也是平常清醒時她絕不會和他用的那種、有點軟綿還帶點兒小鼻音的,那駱修大概要以為她已經醒酒了。
「醉成這樣,還記得工作……」駱修笑起來,「可惜了,竟然沒人給你評勞模。」
「那不需要。」顧念搖頭晃腦地表示拒絕,然後更暈乎了。她咕噥著說,「自由創作者,就是要靠自、自覺才會成功的!」
「……」
駱修眼神一閃。
他原本都不想逆著她的意思刻意試探了,可這是她主動送上來的。
顧念揉著發暈的腦袋時,就聽見耳旁有個好聽得蠱人的聲音,好像隨意地問了一句:「那你這樣自覺敬業,成功過麼?」
「!」
聽見這個問題,小姑娘嗖地一下抬了頭。
頭也不暈了眼也不花了,顧念警惕又懷疑地盯著面前的人。
那人倚在藤椅里,從容溫柔。
看清楚那再熟悉不過的五官,顧念眼神慢慢松下來,但嘴巴里出來的回答仍舊是否認:「沒有……我沒紅過,我就是個小,小編劇。」
「——」
駱修笑意微沉。
能叫顧念在這樣的酒醉狀態下近乎應激反應、時隔兩年依舊諱莫如深的……當年盲枝退圈,果然不會是因為一件小事。
能讓她退學的,謠言麼。
駱修按下心底微微涌動的情緒。
他只順著她的話問:「那還想再紅一次嗎?」
酒醉的小腦瓜實在扛不住惡龍的詞彙陷阱。
顧念啪嘰一下跳了坑。
「想!」小姑娘嚴肅握拳。
駱修被她一堆奇奇怪怪的表情反應逗得,在微沉的心緒里也忍不住失笑。
顧念聽見了,嚴肅警告他:「你不要笑,我是認真的!」
「有多認真。」
「嗯……我以前發誓過再也不要火了,只想過非常非常非常平淡的、任何人都看不到的生活。」
駱修笑意一停,抬眸望她。
顧念皺眉:「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駱修回神:「為什麼?」
顧念:「……」
小姑娘突然不說話了。
她木著臉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裡,一直過去好幾秒,她突然扒住圓桌邊緣,兇巴巴地虎起臉,瞪著圓桌。
好像那上面刻著她的仇人似的。
「宗詩憶,壞女人!」
「……?」
駱修還未理解過這句突然轉折的話意,就見顧念扒著桌邊,砰的一下把額頭磕上去。
駱修一驚。
這畫面他並不陌生,抱桌磕頭的小毛病顧念也不是第一次犯了。
只是這回喝醉了,他怕她沒個輕重,起身便想等顧念再抬頭就把她額頭護住——
結果小姑娘在哪兒「摔」倒就在哪兒趴下了。
兩隻手爪還是牢牢抱著桌邊,小姑娘保持叩頭的姿勢,停了幾秒。
「嗚嗚嗚嗚嗚!」
她開始哭了。
生平第一次,駱修感受到這種又好氣又好笑,還手足無措的複雜交織的感覺。
他扶著桌沿壓低身:「顧念?」
「嗚嗚嗚嗚?」
小姑娘忙著哭,抽空回了他一個上升語調。
駱修:「你怎麼了?」
顧念:「我難過嗚嗚嗚。」
駱修:「為什麼?」
顧念:「因為有人欺負駱修!」
駱修:「……」
再想起那句憤慨的「宗詩憶」,駱修須臾就明白了前後因果。
想通的那一秒,他肋骨間悶了下,像是疼,又遠比簡單的疼痛感更深,更觸動,也更入骨。
駱修垂眸,似笑似嘆:「所以,是為了駱修?」
「嗯!」小姑娘突然仰起頭,頂著被她自己撞得發紅的額頭,她認真地望著前方的夜色,眼裡淚還沒盡,「他沒有背景,那、那就我來做他的背景!欺負他沒金主捧,那就我來捧!等、等我成了金牌編劇,誰都——誰都別想再刪我寶貝鵝子的戲份!」
「……?」
駱修一頓。
顧念回過頭,借著小燈杆看清楚了俯低身站在自己旁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