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章 一群人的狂歡
會議室那邊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不多時，門開了，昔日的同事們魚貫而出，向林瑤所在的方向走來。
他們在看到林瑤時，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時間仿佛有一剎那的靜止。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複雜，有震驚、有感慨，更多的卻是抑制不住的喜悅，甚至帶了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就連李仁海都不例外。
他們這些人對待工作，雖然不一定時時刻刻都在盡心盡力，但是總歸將大部分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工作上。
可是付出了不代表一定會有回報，包括李仁海在內的所有人，手上都還沒有什麼像樣的訂單，就算他們好不容易接到了訂單，也都是很小的、瑣碎的，跟抓中藥差不多的訂單。
他們原本以為這很正常，客戶有大單肯定直接下給廠家了，何必通過貿易公司來採購？
作為貿易公司的業務員，他們也只能做些小的、瑣碎的訂單，可是林瑤手上的訂單刷新了他們的眼界。
林瑤每個月的出貨量，比其他人加起來一年的出貨量還要多許多。
他們也是才知道，原來凌雲實業的業務量這麼驚人！
毫不誇張地說，凌雲實業的業績完完全全是林瑤一個人撐起來的。
他們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可它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這簡直是對外貿易行業的一個神話！
而今，創造這個神話的人要被開除了。
儘管如此，也沒有人敢輕視她……好吧，有一個人除外。
白麗紅來到凌雲不久，她對外貿一竅不通，自然不明白這些訂單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只知道林瑤要走了，林瑤的位置歸她了，林瑤原本擁有的一切都將屬於她！
白麗紅高興得快要飛起來，她沒忘記是林瑤將她介紹到這個公司來的……只能憋著，憋著，再憋著，不敢表現出分毫。
時間倒回一個小時前。
秦董事長在早會上宣布，林瑤將不再是凌雲實業的一員，她手上的客戶及訂單被分配給大家，不僅業務人員，就連李仁海和白麗紅也分到了幾個會說華文的亞洲客戶。
這些他們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大客戶、大訂單就這樣平白落在了他們的手上。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
分配完之後，秦董事長宣布：「你們手上這些客戶的後續採購情況將和考勤一樣，作為你們績效考核的主要指標！」
沒錯，秦董事長之前提議過的績效考核制度要正式實施了。
秦董事長早就有這樣的打算，遺憾的是，公司里的十幾名業務人員中，只有少數人有訂單。包括鄭飛揚在內的九名所謂「新業務員」，至今沒有接到任何訂單。
沒有業績，要怎麼績效考核？
難不成直接將大家降薪一半多？
那是不可能的。
所謂績效考核最後不了了之。
林瑤一走，一切就都不同了。
每個業務人員都能分到不少客戶，連同這些客戶所下的訂單，而秦董事長籌謀已久的績效考核制度也終於可以正式上線。
對於凌雲實業的眾人來說，這是劃時代的一天。
他們原本總擔心做不出業績來，擔心因此而飯碗不保。
從今以後，這再也不是問題，大量現成的訂單等著他們去處理，他們只要能夠處理好手上的訂單，就可以拿到不菲的薪資，到了年底還有豐厚的獎金---那可是一年的工資！
前途一片光明！
對於秦董事長來說，這也是里程碑式的一天。
從前，他去業務單位時，發現人家只知道林小姐，根本不把他這個老闆當回事！
客戶們不論大事小事，只會找Ms. Lim，也只認Ms. Lim一個！
在公司也是一樣，但凡林瑤不支持的方案，他都無法真正實施。
他這個老闆當得像個笑話。
如今天林瑤要走了，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
秦弈相信，在他的英明領導下，凌雲實業一定能夠做大做強，跨出國門，走向世界！
至於林瑤，是她自己不珍惜機會，怪得了誰？
大辦公室里，秦董事長看了眼林瑤，他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不發一言，走了。
秦董事長一走，大家也都散了，各自去處理剛剛到手的客戶。
白麗紅一臉糾結地坐在林瑤邊上的座位，時不時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林瑤自然多少能理解她的感受，上周五下班前，她才送了一份「聖誕節禮物」給林瑤，表示謝意。
這周一的上午，林瑤就被開除了。
白麗紅一門心思抱大腿，結果抱錯對象了，不僅如此，還有可能被牽連，她心裡能舒服就怪了！
這種時候，林瑤也幫不了她什麼。
事實上，她和白麗紅連說點什麼都不合適，以免白麗紅，以免連累人家。
林瑤是沒想到他們會來這麼一手，要是能想到……她肯定會把那雙鞋墊帶過來，還給白麗紅，省得白麗紅擺出這副糟心的表情來。
要是林瑤知道會有這麼一出，她應該把考研的複習資料帶過來，也不至於只能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著下班，然後拿錢，走人。
要是林瑤早知道會被開除，她應該不會買房，拿著那五六十萬去全日制讀研，讀完研再開始她全新的職業生涯，想必會比現在好很多。
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既要準備考試，又得為付按揭而發愁。
可惜，世上沒有早知道。
林瑤望著空空如也的桌面出神。
她很想打個電話，跟誰傾訴一下，可是現在是周一的上午，大家最忙的時候。
而且她都已經第二次被開除了……
這種事，其實挺不光彩的。
凌雲的大辦公室里電話、傳真此起彼伏，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就好像一下子接到了無數大單。
真實情況也是差不多。
畢竟林瑤手上的每一個訂單，到了他們手上都算得上大單。
她一個人的離開，居然成全了十多個人，讓一群人為之振奮！
難道他們就不會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
林雲的辦公室里，白麗紅拿著一份剛剛列印好的合同請林雲簽字，她看了眼坐在門外不遠處發呆的林瑤，小聲說道：「林總，現在是上班時間，讓她待在這裡，我擔心會影響其他人工作。」
林雲皺眉，「不是還沒交接完嗎？交接完了再說！」
「其實也沒什麼好交接的，這些訂單她出國前就交給我處理了。」白麗紅她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她支支吾吾說道：「有些事，需要電話溝通，她在那裡坐著，大家都不方便。您看……」
雖然她們說得很小聲，但林瑤還是一字不漏地聽到了。
明明是她急著走，林雲不肯放人，到了白麗紅嘴裡卻成了她被開除後還賴著不走！
林瑤還真就不想待在這裡了！
她騰地起身，拎起自己的小包，徑直走進林雲的辦公室。
白麗紅被她嚇了一跳，身子下意識地往牆邊縮了縮。
林瑤只當沒看到，徑直走到林雲的大班桌前，不疾不徐道：「公司里的都是老業務員了，上手很快，看來不需要我交接什麼，請儘快把工資和提成給我結一下吧。」
林瑤說的這些情況，林雲也發現了。
想必在她和林瑤去杜拜期間，秦弈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
所以，一切進展順利！
交接？
不需要的！
這麼說來，林瑤的存在就有點多餘了，可是她的工資和提成……
林雲眼神閃爍，「小林，我是這麼想的，工資我可以先結給你，但是提成，我得和秦董事長商量一下，到時打到你卡上。你應該知道的，我和他在這事上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我不能自作主張。」
秦董事長是個什麼樣的人，林瑤還能不清楚？
他能為了幾千塊錢在客戶面前裝瘋賣傻，為了錢，他什麼都幹得出來。
林雲和秦董事長商量之後，她還會有提成這種東西嗎？
所謂和秦董事長商量一下，這絕對只是推拖之辭。
林瑤一邊思考對策，一邊不置可否道：「哦，還不知道林總打算給我多少提成呢？」
林雲遲疑了一下。
「這一下子，怎麼算得清楚。」白麗紅說道，她的眼中滿是譏諷，「別以為我們都和你似的，無所事事，我們可忙了呢！」
白麗紅說這番話時，並沒有先前面對她時的怯怯，反而帶著幾分理直氣壯還有幾分得意洋洋。
那感覺就好像被壓迫已久的農奴，終於打了場翻身仗，迫不及待地想要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在在她面前。
大約是覺得她已經能夠震懾到林瑤了吧。
跳樑小丑，不外乎如此。
諷刺的是，這樣的人，居然是她推薦給林雲的！
這一刻，林瑤打心眼裡覺得，這個地方以及這個地方的人，已經沒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她之前那番感傷，是多餘的，也是毫無意義的。
不過，像白麗紅、鄭飛揚這種「極品」，其實最適合眼下的凌雲。
若是這麼想想，林瑤倒覺得自己幹得不錯，甚至應該多找幾個來！
白麗紅迫切地想要在林雲面前表忠心，而林雲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她。
林瑤同樣不把白麗紅當回事，她提出了質疑，「用半個月的時間來瓜分我手上的客戶和訂單，怎麼可能會弄不清楚那究竟是多少訂單，以及本該給我多少提成？」
林雲無言以對。
林瑤又道：「再說了，你們現在就這麼忙，接下來就要過年了，只怕會更忙，那豈不是更沒有機會算清楚？
我在這裡都算不清楚的東西，等我走了，還有可能算得清楚嗎？
我在這裡都拿不到的東西，等到我走了，還有可能拿得到嗎？」
林瑤說的每一句，都恰到好處地命中了死穴。
林瑤已經完成或即將完成的訂單，有四千多萬，這其中，有三分之二是老客戶下的訂單，另外三分之一則來自新客戶，年底前，她可以結算的提成有差不多二十萬。
這二十萬，按照秦弈的意思是用拖字訣，拖著林瑤，讓她有所顧慮，不敢打公司客戶的主意。
燈到公司里的業務穩定下來，到時候再象徵性地給她一點錢，將她打發。
所以說，他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但是這種事決不能讓林瑤知道，以免橫生枝節。
偏偏白麗紅跳出來了……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林雲的視線從白麗紅身上收回，落在林瑤雲淡風輕的臉上時，她的脾氣又上來了，斥道：「你現在是什麼態度？難道應該給你的錢我會不給你嗎？我什麼時候少過你一分錢？」
「那時是那時，現在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就像白麗紅說的那樣，我現在已經是個外人，作為外人，無憑無據的，怎麼說得清楚？若是賴帳，我又該找誰去？」
林雲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白麗紅聽到林瑤把她扯進去，不由急了，急聲道：「誰說我們會賴帳？你這是污衊！而且你現在本來就是外人，有什麼資格在林總面前大呼……？」
「作為外人，我確實沒有資格待在這裡。」林瑤意味深長道：「那麼，請林總立刻把工資和提成結清，我保證一刻都不停留，馬上走人！」
白麗紅愣住，「你先前不是說算一下多少提成的？怎麼又讓林總把工資和提成立刻結清？你不要太過份了！」
那還不都是你的功勞？
林雲拉下臉，狠狠瞪了眼白麗紅，後者立刻恢復鵪鶉狀。
林雲沉著臉說道：「我都答應會給你提成了，你還想怎麼樣？」
問題是她從頭到底沒有說給多少，也沒說什麼時候給啊。
「過份是吧？」林瑤的唇畔勾起一抹淺笑，「我什麼都沒做，您就這麼說，是希望我做點什麼嗎？」
這是威脅吧？
這絕對是威脅吧！
「你以為你是誰？」林雲拍案而起，怒聲道：「離開了凌雲，你什麼都不是！」
「其他的事不勞您費心！」林瑤臉上依舊雲淡風輕，「請儘快幫我結算工資和提成，免得我繼續待在這裡妨礙你們做大事。」
「張口閉口都是錢，你到底是有多缺錢？」林雲眼中閃過不屑，「我說過，工資可以當場結算，提成卻不能當場給你！按照約定，你的訂單要出完貨，收到外匯，我們才能結處提成，可你說的那些訂單大部分還沒有出貨，誰知道後面會出什麼狀況？我必須押三個月以上。確定全部訂單順利出貨，順利收到錢，我才會跟你算提成。」
林瑤當然很缺錢，她明白林雲的意思，如果出貨不順利，她就拿不到提成了。
她敢保證，這些訂單一定不會「順利」，也就是說，到時給多少，完全看她的高興。
他們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林瑤看著她說道，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一絲激動起伏，「現在並不是我不肯處理這些訂單，而是公司不需要我來處理。
但您也不能否認，這些訂單都是在我手上成交的，我拿提成理所應當，不是嗎？」
這麼說也是沒錯，要是林瑤非要留下來把訂單完才是真正的麻煩！
林雲的話氣，帶著幾分強橫，「想要現在結算也可以，你得把這份保密協議簽了。」
保密協議又來了……
林瑤看著她笑了笑，「要不，您先開多少價吧？我的意思是，保密期間，每年或每個月付我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