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章 水深火熱
林瑤第二天早上一開機就收到了一條很長很長的簡訊。
因為字數限制，這條信息被分成了三條，可以想像編輯這麼一條簡訊需要多少時間。
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先是詳細描述了在西餐廳和她相遇的經過，並解釋了那位「表姐」的由來，最後提到她疑似「酒精中毒」。
因為她拒絕去醫院，所以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找了位醫生朋友替她檢查，發現她可能誤服了安眠藥，最後確認她並無大礙，才將她送回家去。
林瑤瞭然，這就難怪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晚飯時就將她從西餐廳帶走，結果很晚才送到家，還好端端冒出一個表姐來。
重點是安眠藥……
林瑤一直覺得，那次「醉酒」很不尋常，原來她竟是被下了安眠藥！
她是不是應該報警？
已經過去十幾天這麼久，現在報警來及得嗎？
且不論那邊有沒有人證或物證，下藥這種事對於餐廳而言，絕對是醜聞，他們定會儘量抹去這件事，而不是鬧上法庭。
因此，西餐廳那邊最多可以替她證明她曾和梁辰一起去那裡用餐，不會提供其他！
至於穿過黑髮我的手那位醫生朋友，或許可以證實她的確曾經誤服安眠藥，卻也不能證明下藥的一定是梁辰！
現如今，她既沒有受到實際的傷害，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梁辰給她下過藥，這樣報警能讓梁辰受到法律的制裁嗎？
答案是否定的。
在那之前，她需要更有力的證據！
林瑤如果想要取得證據，就必須和梁辰接觸，可是她實在不想再看到那廝！
怎麼辦？
林瑤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把為民除害的機會讓給別人。
穿過黑髮你的手比她先知道這些內情，所以，那時在越洋大廈樓下，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果斷將她帶走，還特地配合她演了那麼出戲。
說起來，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真的幫助她很多，這份恩情，她要怎麼回報？
林瑤伸手拿起手機，正要給穿過你的黑髮我的手回信息，冷不丁被打了一下。
文女士呵斥道：「好好吃飯，本來就慢，還玩手機！」
林瑤只得放下手機，專心吃早餐。
文女士覷著她，語重心長道：「你從小就比別人家孩子懂事晚，做事也慢，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好老闆，人家還給你發獎金，你要加倍努力，好好工作才行！」
林瑤聽了她這番話，差點吃不下飯。
「比別人家孩子懂事晚」、「做事也慢」的意思是不是她比較笨？
林瑤從不覺得自己笨，她只是沒有上進心而已！
她要是上進起來，連她自己都怕！
......
林瑤心不在焉地聽文女士叨叨叨地和她說著，「我來杭州都快一個星期了，每天除了給你做飯就沒別的事做。家裡的活兒全部壓在你爸一個人身上，他太忙，怕是連吃飯都顧不上……」
「等會兒！」林瑤有些不敢置信地打斷了她，「您不是說，這段時間家裡閒得發慌才決定出來走走？怎麼又忙得顧不上吃飯了？」
這些可都是文女士的原話！
文女士頓時有些氣短，「我沒騙你！雖然我比較閒，可是你爸一直很忙，而且他根本不會做飯……」
林瑤提議道：「不放心的話，您可以打個電話給他，問問他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
林瑤說的是心裡話，文女士聽了卻不樂意。
「誰不放心他了？我怎麼可能不放心他？」文女士傲嬌道：「再說打電話多貴啊，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林瑤差點沒笑噴。
多年以前，林瑤還在上學，有次打電話回家，文女士大發雷霆。
林瑤那時用的是需要插卡那種公用電話，她發現餘額已經不多，只得提醒一句，「電話費挺貴的。」
然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電話那頭的文女士瞬間從暴風雨模式切換成艷陽天模式，「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文女士板起面孔說道：「專心吃飯！再這樣慢慢吞吞的，你準會遲到！」
林瑤當然不會遲到，她每次到公司都是最早的，呃，袁大媽除外。
袁大媽很早到公司，她先是抹桌子、擦玻璃窗......最後用吸塵器清理地毯，每天趕在九點以前完成所有工作，最多和林雲打個照面就走，奔赴下一家。
今天和往常一樣，袁大媽笑容滿面地迎上去，只是林雲卻沒有給她好臉色，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還把門關上了。
袁大媽頓時有些訕訕，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
林瑤見狀打了個圓場，「袁大媽已經忙完啦？」
「是是是！」袁大媽央道：「林小姐，等下老闆娘要是問起我來，林小姐幫我說一下好不好？」
「沒問題！」
「謝謝林小姐，太謝謝你了！」
袁大媽再三表示感謝，然後風風火火地走了。
袁大媽本是下崗職工，為了供兒子上學，她兼了好幾份職。
唉……誰都不容易！
林瑤看了一眼關得嚴嚴實實的總經理室，繼續埋頭工作。
林瑤不知道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只知道這一整天，林雲的脾氣格外暴躁，除了她和簡雯以外，其他業務員都被她叫進去罵了個狗血淋頭。
辦公室的幾名業務員忍不住七嘴八舌地小聲吐槽：
「林總今天來大姨媽了吧！好兇啊！」
「是呢，無緣無故把我叫進辦公室數落一頓……」
「我都和客戶說好了下星期發貨，她卻叫我去催工廠，非要工廠這周內完成。要是工廠交不出貨就怪我，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噓，小聲點……人還在裡面呢……」
凌雲實業的眾人可謂水深火熱，林瑤除外，她忙，顧不上。
下班前，林雲把林瑤叫到辦公室，她帶著歉意說道：「昨天，我原本說和你去看電影的，後來……抱歉。」
林雲本質上是個極強勢的女人，之前錯怪林瑤很多次，雖然她事後都會拿些小物件哄林瑤，但她從來不用語言表達歉意。
這一次，明明沒什麼事，她卻向林瑤解釋了昨天的不告而別，還向她道了歉。
林瑤有些不明所以，「我沒事，昨天你請我吃那麼多好東西，我高興都來不及，後來沒有吃完的我還打包回家了。」
林雲自嘲般嗤笑一聲，「那就好。」
林瑤以為對話到這裡就該結束了，林雲卻沒有放人的意思，她垂眸，兀自點了支煙，吞雲吐霧。
林瑤和她離得近，發現林雲臉上的粉底擦得格外厚，都有些浮粉了。
她的眼睛有點泛紅，還有點腫，不知道是哭過，還是沒睡好，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林瑤正醞釀著如何開口告辭，林雲終於把她憋悶以久的話說了出來。
「你知道嗎，其實我......我一直奉行丁克主義，遇到他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像過，自己有一天會願意為一個男人生兒育女，可是這世上就會有那麼一個男人，讓我心甘情願付出一切，還無比渴望為他生個孩子，可是......」
林雲頓了一下，忽然咬牙切齒道：「女人真的是一種很賤的生物！但是男人比女人更賤！」
林瑤錯愕不已，她哪兒懂這些？
不過，她得聽出來林雲這話，其實是在罵男人。
那麼她究竟應該替男人們申辯，還是應該順著她的話多罵幾句，或是安慰開解她一番？
她又不是男人，需要申辯什麼，徒惹人生氣？
人品的好壞從來不能用性別來區分，她怎麼罵？
強大如林雲，在她受傷的時候，應該如何安慰，林瑤也不懂。
林瑤發現她居然無話可說！
辦公室里的氣氛在沉默中變得詭異起來。
林雲狠狠吸了口煙，「三個月前，也就是你剛進公司那會兒，我為他打掉了一對雙胞胎！」
林瑤再次震驚，多少人可望而不可求雙胞胎啊，怎麼就打掉了？
以他們家的條件，八胞胎都未必養不起……但是轉念一想，生不生孩子，生幾個孩子是他們夫妻的事情，外人無從置喙，林瑤無話可說。
林雲周身再度被鬱郁之氣所籠罩。
林瑤雖然無法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但也替她感到悲哀和不值。
原來，當一個女人全身心地愛上一個男人，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嗎？
林瑤的無知和木訥終於令林雲失去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她揮了揮手，讓林瑤出去。
林瑤離開後，林雲依舊坐在那裡抽菸，她的身體沒有絲毫的顫動，就連呼吸都顯得平和均勻，然而她心中的痛苦、悔恨、絕望、無助還是讓淚水盈滿了眼眶，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