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正面交鋒
有句老話說，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秦弈這段時間就是這樣。
在過去的一年裡，他只要出門，必定會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故，不是他擦了別人的車，就是別人磕碰了他的車，每天如此。
儘管這些刮擦、磕碰大部份時候都能走保險理賠，可是太費時間了，再說每天打電話給保險公司也不是辦法，所以有時候，他寧可花錢私了。
問題是這些私了的錢掏的是他自己的口袋，這簡直跟割他的肉沒兩樣。
幸好，他公司里有個傻小子，只要一個電話，就會屁顛屁顛地給他送錢。
秦弈頗為自得了一陣，直到他來到上海，和一群供應商坐在一起吃飯，閒聊時才得知李仁海的房子被拆遷了！
這年頭，「拆遷」這兩個字幾乎等同於一夜暴富，可是像李仁海那種鄉下來的傻小子，他憑什麼一夜暴富？！
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他又聽說，繼簡雯開公司之後，林瑤也開公司了！
秦弈以為，林瑤到底是年紀輕，沒什麼閱歷，也沒什麼物質基礎，她離開了凌雲什麼都不是！
就算她開公司也成不了氣候，很可能撐不了多久就會倒閉，結果她一來就搞了個特裝展位！
這說明了什麼？
林瑤不差錢……
這一認知讓秦弈心裡頗不好受，更讓他覺得不是滋味的是Garry Smith，他發了無數郵件，打了十幾個電話才聯繫上，還在外面吹了一個多小時的風才等到的客戶，居然一眼就看中了林瑤公司所展示的產品！
在Garry Smith和胡文光相談甚歡幾分鐘裡，秦弈的內心頗受煎熬，他的腦海中浮過無數念頭，所有這些念頭最後匯聚成一個：帶Garry Smith離開，必須立刻、馬上離開！
老外和胡文光細細交談一陣過後，便到了詢價環節。
胡文光畢竟第一次參加展會，讓他純粹和老外聊產品倒是還湊合，說到價格問題就卡住了。
在展會上，能和客戶談到報價的地步，至少說明雙方有了基本的合作意向。
如果他們所報的價格在客戶的接受範圍內，那麼客戶很有可能當場簽下一份意向訂單！
反之，客戶很可能扭頭便走。
胡文光正考慮是否向林瑤請示時，他聽到有人開口了。
「 Garry， I know this cpany! Ce on， go with me.」(Garry，我知道這家公司，跟我走吧！)
秦弈這話一出，在場的幾人全都愣了一下。
不止客戶就連林瑤也以為自己聽錯了，要知道客戶來華國參展，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尋找質量更好，價格更低的供應商。
他們不遠萬里而來，絕不可能只看一兩家公司的展位，也不可能只找一兩家公司詢價，與之正好相反，他們會到幾十甚至上百家供應商的展位上去詢價，最終從這些供應商之中選擇一兩家合作。
秦弈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忽悠起客戶來很有一套。
當林瑤看到秦弈和客戶一起走過來時，就覺得卓越拿下這位客戶的可能為零。
不，她甚至沒想過秦弈的客戶會在卓越的展位上停留和詢價！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她還沒急，秦弈先急了，亂了分寸。
如果對方已經報了價，客戶未必真會下單給卓越，就算秦弈拿不下這位客戶，也可以有一百種方法讓客戶不把訂單下給卓越，但是客戶的話才說到一半，胡文光還沒開始報價，他就想把客戶帶走，這意圖有些太明顯了。
來華國的客戶大多是有著一定和華國人打交道經驗的「華國通」，他們有主見，有思想，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
秦弈這麼做的效果，恐怕與他期望的正好相反。
Garry Smith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Well， Edward， just one minute.」（等我一分鐘。）
他的意外之意，是先和卓越談好，再跟秦弈走。
秦弈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他視線微垂，眸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As a newly established trading cpany， they can never get a good supply.」（作為一家新成立的貿易公司，他們根本不可能拿到好的貨源。）
新公司=不穩定，合作存在風險，貿易公司=價格高，不是理想的合作對象……
說罷，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林瑤和簡雯，眼中不乏威脅的意味，「 I have been in the auto industry for almost two decades. I know a lot of manufacturers who make these products， and I will be happy to introduce them to you.」（我和他們不同，我在機械零件行業快二十年了，認識好多做這些產品的廠家，我很樂意將他們介紹給你認識。）
秦弈之所以會這麼說，是想讓她們知道，就算她們自己開公司了又怎麼樣？那些廠家都會給他一些面子，就算他拿不下Garry Smith的訂單，也不會讓別人拿到！
沒錯，就是這樣！
秦弈已經打定了主意。
Garry想了想，說道：「Ahhh……I see!」（哦，我明白了。）
他轉向胡文光，問道：「Time is limited， how long can you quote me？」(時間有限，你多久能報價？)
按照正常的流程，要報價肯定會交換聯繫方式，如果報價合理，說不定會坐下來談一談。
不！不能讓Garry Smith和他們深談！
「I know the owner of this cpany. She’s working for me in past.」秦弈再次打斷了他們，「Her working performance is like samples here， not so good.」(我認識這家公司的老闆，她是我公司原來的員工，她的工作表和這裡的樣品質量一樣差勁。)
秦弈這話一出口，引得眾人紛紛側目，要是再放任他胡說八道，別說Garry Smith，其他準備詢價的客戶都能被他趕走。
若是到了這個地步，林瑤還不站出來，她就不必開公司了！
林瑤拿著產品目錄走向前去，胡文光鬆了口氣。
「Well!」他笑著介紹道：「Mr. Smith， this is our General Manager， Ms.Lim.」(Smith先生，這位我們公司的總經理，林女士。)
林瑤伸手遞上名片後，主動和Smith先生握了手，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道：「Let me introduce myself， my name is Lim， general manager of Excel Auto Industry. It’s an honor to meet！」（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林，卓越實業的總經理。很榮幸認識你！）
林瑤在選擇自己職位時費了一番心思，她可以選擇的範圍不小，董事長、總經理、總監……她最終選擇的是總經理這個頭銜。
原因是這個職位可上可下，既能在必要時鎮場子，又讓某些輕視她的，居心叵測的人以為她身後還有一位靠山---董事長。
林瑤的長相屬於甜美無害型，半點不像傳說中的女強人。為了參展，她按照文先生的建議化了妝，穿著西裝，踩著高跟鞋，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幹練。
這樣漂亮端莊、優雅得體，待人還很有禮貌的女孩，換了誰都不會討厭，對於和文先生年齡相仿的Garry Smith來說也是如此。
Garry Smith在看到林瑤時，臉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他輕輕地握了握林瑤的手，然而快速鬆開，笑著說道：「It’s an honor to meet you too.」（我也很榮幸能認識你。）
林瑤臉上也綻開笑容，「Anything I can do for you?」（我能為您做點什麼嗎？）
Garry Smith立刻道出了自己的來意，「I』d like to know the price of this Joint and if you have more parts for GMC……」（我想知道這個等速萬向節的價格，還想知道，你們有沒有其他GMC的零件……）
林瑤一邊傾聽，一邊引導Garry Smith到座位上休息，還抽空讓李玲去為客戶煮咖啡。
這是林瑤和客戶打交道得來的經驗，這些來華參展的客戶，大部分是老闆，或是公司高層，這些人在他們自己國家生活得很講究，也很安逸。
來到華國後，他們終日奔波，還吃不慣、睡不好，年輕人都未必扛得住，對於文先生和Garry Smith這個年紀尤其如此。
所以林瑤不僅準備了咖啡，還準備了以及一些水果和精緻的小點心，盡力讓客戶在她的展位上受到最好的招待。
不多時，咖啡香從一旁飄過來，林瑤問道：「How do you take your coffee？」（你的咖啡要加糖或者其他東西？）
Garry Smith舒服地坐下來，他笑著說道：「I don’t take sugar in coffee.」（不用加糖。）
秦弈跟著Garry Smith走進卓越的展位，是為了挑刺，為了砸場子，結果他什麼都還沒開始，就有年輕漂亮的姑娘給他，不，是給客戶端來一杯現煮咖啡！
李玲只端了一杯咖啡給客戶，至於另外一位，只當他是空氣。
秦弈的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咖啡，臉色鐵青，卻又不好發作。
林瑤和簡雯卻相視一笑，沒將人攆出去，已經是看在客戶的面子上，腦子有坑的人才會請他喝咖啡。
Garry Smith 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小小地品嘗一口，滿意道：「I don't know the quality of your product yet， but your coffee is good.」（我還不知道你們的產品如何，但你們的咖啡不錯。）
秦弈身形微僵，很快就恢復了自然。
當然，那只是表面上，實際上，自從秦弈踏進卓越的展位，他的神經一刻都沒有放鬆過。
林瑤不急著報價，卻讓人為客戶煮咖啡，準備小點心。
這種收買人心的小把戲，秦弈向來是看不上的，誰知Garry Smith居然很吃這一套。
既然他一坐下來就沒有離開的意思，秦弈也只好陪他坐著。
秦弈在等林瑤報價，只要她一報價，秦弈就會報個超低價，讓Garry Smith跟他離開！
是的，只要林瑤報價……
林瑤不動聲色地翻著手上的目錄，不時做一些標記，她將Garry Smith 可能會感興趣的產品全部標出來，然後遞到對方的面前，說道：「I hope you may tell us your requirements on specifications， quantity and packaging after returning to the cpany so that we can work out the best offer as soon as possible.」(希望您回公司後能告訴我們貴方對規格、數量及包裝的要求，以便我方儘快制定出最優惠的報價。)
什麼？
人都在她面前了，她卻拒不報價，非要等人家回去後再發郵件聯繫？
Garry Smith的視線在兩人身上遊走，片刻後，他點了點頭，「Ok， you will receive my email when I back to work.」(好的，我回去給你寫郵件。)
離開卓越的展位後，秦弈有些魂不守舍。
他離開天河的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時間裡，凌雲的業績並沒有像他預期的那種實現騰飛，反而一落千丈。
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大環境江河日下，還有部分原因是老客戶的流失，總之，他絕不承認這與他有什麼關係！
不論如何，凌雲現在總算站穩了腳跟，但是參展只能選國內展會就不說了，為了節省開支，他的公司是和另外兩家公司合用一個3×3標準展位，也就是說展位上總共三面牆，只有一面牆是凌雲的，展位上總共三張椅子，也只有一張椅子屬於凌雲。
林瑤的公司卻搞了特裝展位！
雖然二聯特裝算不得多高大上，但是相比較凌雲這種，三家公司分攤一個展位的強太多了。
Garry Smith是他在天河時就認識的一位澳洲客戶，他專注改裝車和高端車的維修市場，對產品的質量要求近乎嚴苛，就連外觀都必須做到盡善盡美！
這樣的客戶很難拿下，一旦拿下就意味著長期的採購訂單，也意味著豐厚的利潤。
秦弈特地收羅了一些改裝車和高檔車用的零件，準備推薦給他，這其中也包括林瑤公司所展示的這款等速萬向節。
同樣是國產零件，不同的是，他的樣品是用油紙包裹，裝在一個有些陳舊、有些破爛的紙箱子裡，而林瑤的樣品放在纖塵不染的玻璃展示櫃裡。
效果可想而知是不同的！
這就像林瑤給客戶準備的是現煮咖啡，而他，連礦泉水都沒有給客戶準備一瓶，現在讓人去買也來不及，何況會展中心的礦泉水貴得都能上天了！
實在不行，先向別人借瓶水得了，他明天從賓館裡帶過來還給他們，一分錢都不用花！
秦弈在心裡如是想著。
儘管他心裡忐忑，但是多少還抱著些許僥倖心理，他和Garry Smith認識多年，很清楚對方需要什麼產品，而且他準備了那麼多樣品，總有幾款會打動對方！
沒錯，就是這樣！
然而當他帶著Garry Smith七拐八拐地找到他們所在的展會時，發現那裡擠滿了人，等到他看到自己帶來的那名業務員尷尬地站在過道上，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