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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貓在空中用擴音器號召投降:「桑切斯·貝爾拉莫維奇已死,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殺。桑切斯·貝爾拉莫維奇已死,放下武器投降者不殺……」
到八點半,撤退部隊壓著投降的民兵、僱傭兵抵達貨運大樓門口。
瓦爾特負責清點人數和雷托報備:「一共有57名克羅埃西亞人和21名塞爾維亞人投降,上校。讓他們跟著車子在後面跑吧,優先把我們的傷員全部搬運到車上,不然我怕車子不夠。」
「我們自己還剩多少人?讓貓鼬負責押解投降人員。」雷托招呼著特種兵。
「不到50個。」勤務兵搖頭嘆氣,看到出入的擔架帶來炸得沒了一條腿的傷員:「真他媽的操蛋,我真不敢相信他要怎麼回家見他母親。」
一般情況下,雷托不喜歡身邊的人說髒話,但現在他只能點頭表示贊同。
貓鼬傷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瓦爾特和幾名老兵跟著幫忙押解俘虜。他們要先給這些人搜身繳械,然後綁住他們的手,用繩子拖著牽在悍馬的後面,以防這些人逃跑。好消息是這次俘虜的人數很可觀,俘虜越多,在和塞爾維亞談判的桌子上雷托的主動權就會越大。
小勤務兵忙著給俘虜搜身,那是一名塞爾維亞民兵,他手指都斷了兩根,血流得手掌里到處都是,把掌心淋了個透濕。瓦爾特從上到下在他身上搜出一把機槍、兩把手槍和一掛子彈,正要掏他的靴子,不妨這個塞爾維亞人猛地站起來往他身前一湊,大喊一句:「去死吧!」
瓦爾特腦袋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被人從旁邊推了一把,直接推倒在地上,只見旁邊的老兵代替了他的位置,被那個塞爾維亞人以一隻匕首捅進了脖子。瓦爾特人躺在地上,本能抄著槍對著行刺的俘虜連續射擊七下,直到彈匣打空!
周圍已經停戰,所以他這幾聲槍擊格外響亮。那俘虜被打得渾身抽搐,至死兩隻眼睛還睜著仇恨地看向瓦爾特。瓦爾特丟了槍爬起來就朝老兵撲過去——
「不、不、不……」他抱著老兵的身體呼叫:「醫療兵!醫療兵!有人受傷了!這裡需要急救!」
醫療兵趕來查看,匕首深深地扎進老兵的脖子,劃開一道又長又深的裂口,動脈肯定是被割破了,血液呈直線型飈射。瓦爾特剛剛那一抱,被滋了一頭一臉的血,他哇地一聲差點乾嘔出來,醫療兵從他手裡接過了老兵,讓他雙手按壓在老兵的傷口上——
「壓住!壓緊!用力——」
瓦爾特嚇得雙手僵硬,他覺得自己再用力會把老兵的脖子給生生扭斷。這是那個告訴瓦爾特不要靠近牆邊、從RPG底下把他刨出來的老兵。撤退部隊離開後,他和瓦爾特留在防點一直堅持到林奈到達。瓦爾特和林奈第一次執行救援的槍也是他借的。
「咳……咳咳,」老兵伸手想握住小勤務兵,他發出艱難的吸氣聲,像是空氣無法進入他的身體。
瓦爾特雙手托著他的脖子:「你會好起來的,答應我,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真是……」他真想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我簡直蠢不可及!如果我先去掏了他的靴子……」他指的是給俘虜做繳械,但其實他已經按照程序在做了,誰也不會想到那隻靴子裡藏著一支小匕首。
很快,老兵就昏厥了。
瓦爾特的手在顫抖,他哀求醫療兵:「救他,救救他!一定有什麼辦法能救他……」
醫療兵也是一臉的血,他把老兵的腳抬高,想要讓老兵保持呼吸通暢,但效果不明顯:「他的動脈和氣管都破了,他現在大腦一側血流供應不足,這也是他昏厥的原因。我不好判斷血管有沒有破,如果血管和氣管同時割破,會導致血液流進氣管,很快他就會窒息。」他們的傷員太多了,所有能夠用來止血的藥都已經用完了,甚至紗布都沒有了,醫療兵滿臉絕望。
瓦爾特的手已經滑膩地握都握不住老兵的脖子了,大量濃稠的液體從他指縫間無可挽回地流失,很快他的褲子、衣袖全都泡在血水裡,他能感覺到老兵的生命力也是這麼在他指縫間流掉的。等醫療兵終於找來可憐的剩餘的止血紗布的時候,老兵脖子上的脈搏都已經停了。
瓦爾特大慟。這整個過程大概也就是兩、三分鐘,事情發生得太快讓人毫無準備。醫療兵還要做心肺復甦,瓦爾特不讓,將老兵緊緊摟在懷裡,他大喊:「不要動他了!」
他們要把屍體從他手裡帶走裝進屍體袋,瓦爾特表現出強烈的抵抗情緒,沒人能把這個絕望的小勤務兵和屍體分開。最後醫療兵只好去請雷托出面,雷托扶著受傷的林奈撥開人群走過來,看到的是含淚的、痛苦的瓦爾特。
林奈蹲下來拍了拍瓦爾特的肩膀:「我很抱歉,瓦爾特。」
瓦爾特的眼淚流下來。他的嗓子顫抖:「如果我沒有這麼沒用……都是我的錯……」
「沒有如果,」林奈打斷他,強行抬起他的臉逼迫他正視自己:「看著我,瓦爾特。這是一個意外,誰也不能想到俘虜偷襲,誰也不知道他會把匕首藏在什麼地方,要暗算一個人你永遠也防不住。你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搜身、繳械,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
「我應該做到更多!我應該……我應該……」瓦爾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你以為你是誰?」林奈嚴厲地幾乎冷血:「你既不是行動隊長,也不是指揮官,你沒有責任也沒有能力對其他人負責。要負責任也應該你們上校,還輪不到你來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