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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朗拉沃的聲音也提高:「只要是塞爾維亞人就都該死!你敢說他們不是幫凶?你敢說他們沒有助紂為虐?這些表面上無辜的、所謂的『普通人』,真的就毫無罪孽?納粹當年為什麼能勢如破竹打到蘇聯?希特勒為什麼能在整個歐洲大肆屠殺?沒有每一個支持他的反猶政策的『普通人』,他能當元首?他能殺那麼多猶太人?沒有反抗就是幫凶!就該死!」
雷托用同情的目光看他。
勃朗拉沃雙眼赤紅:「雷托,你才應該清醒一點。塞爾維亞人殺了我們多少同族?克羅埃西亞死了多少人才換來了今天的獨立?我們的昨天就是你們的明天!你以為塞爾維亞會甘心看著波赫和平獨立嗎?我打包票,獨立公投一旦通過,他們就會直接圍剿塞拉耶佛,把所有波什尼亞克人都殺乾淨。你今天對敵人仁慈,明天死的就是自己人,只有把他們全殺了,我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雷托能理解他,卻不能認同他:「他們不是敵人,艾力,你有仔細看過那些抗議者嗎?他們有的甚至未成年,他們都只是些孩子,只是被政客利用,以後還能改變。」
「你以為那些虐待我的士兵年紀就很大嗎?」勃朗拉沃冷笑:「小孩子們做起惡事來,恐怕才真的要叫大人們自愧不如。孩子是沒有底線的,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底線是什麼。那些欺負同學的學生難道真的單純嗎?那些騙不到零花錢就把父母殺了的孩子真的能悔改嗎?還有樓下這些抗議的小畜生,都只是想找個藉口逃課躲避學業的廢物,你救他們幹嘛?」
「那也輪不到你來判他們死罪!」雷托怒喝:「他們真的犯了事,自然會有法律制裁。你是法官還是耶穌基督,你有什麼資格給他們下判決書?」
他氣勢太強,一下子將對方唬住了,勃朗拉沃愣是沒接上來話。
就這麼猶豫了兩秒鐘,已經足夠雷托扭轉局勢,他伸手從腰間掏出槍對著勃朗拉沃的手就是一擊!
這套動作一氣呵成,果斷而準確,勃朗拉沃還在想怎麼接他的話,子彈已經穿透手腕,疼得他五指一張,引爆器從掌心裡掉出來,落在厚實的地毯上。他只來得及捂住流血的手腕發出疼痛的抽氣聲。雷托兩步邁了上去,一腳把那引爆器踢開,連椅子帶人按倒在地上。
勃朗拉沃激烈掙扎,拳打腳踢,整個房間裡都是他的嘶吼:「你幹什麼!你有本事殺了我!立刻就殺了我——」
雷托要和貓鼬兩個人才能強行按住他,給他戴上手銬。面對已經喪心病狂的好友,雷托很冷靜:「我不會殺你的,艾力,我希望你能好好活著,希望你能活著看到和平來臨的那一日,你會知道今天沒能按下引爆器是一件正確的事。」
勃朗拉沃閉了閉眼,淚水流出來,面如死灰。
雷托嘆氣地拍拍他的肩膀,以為他總算能安靜下來,誰想他剛要把人從地上扶起,勃朗拉沃突然一個發力,戴著手銬硬是從雷托手裡掙脫出來,朝著不遠處的引爆器就撲過去——
「砰、砰、砰、砰——」
連續的槍響震得房間地板都顫抖了。一屋子特種兵也不是吃白飯的,眼看著犯人要逃脫,毫不猶豫就開槍。有幾發子彈是同時從不同的槍管里射出的,四面八方圍追截堵,克羅埃西亞人瘦削單薄的身體被打得震顫抽搐,大衣上爆開連串的血洞。
雷托還想張口阻止開槍,卻也已經晚了。子彈出膛的火光炸得他視線發金髮亮,眼前的畫面是恐怖又華麗的,在恢弘的焰火里,來自克羅埃西亞的年輕人虔誠地跪倒,然後上半身也朝著天堂般的光輝投了下去。
貓鼬上來確認勃朗拉沃的屍體:「上校,已確認死亡。」
屍體被抬到雷托面前,用屍體袋裝好,只露出一個頭,勃朗拉沃是瞪著眼的,死前最後一刻他的雙目映出的是那個引爆器,是殺意和執著。但他最終沒能殺掉敵人,死也沒能解開心裡的怨結,所以才表情緊繃。他沒能解脫,死亡也不能給他帶來釋懷。
雷托合上他的雙眼,淡淡地說:「查一下房間裡還有沒有其他人,不要遺漏,他母親應該還在塞拉耶佛,一併抓到案。這事她也脫不了干係。先不要告訴她兒子死了,就說還在拘留。」
貓鼬聽出他聲音里的隱忍:「請您節哀。總算沒有無辜的人傷亡,您是做了一件好事。」
雷托疲態已現:「外面怎麼樣了?炸藥都拆除了嗎?」
外頭安全部隊企圖疏散人群的效果一開始很不明顯,群情激昂的塞爾維亞人完全不把他們當一回事。還是貓鼬做事機靈,找酒店拿了兩個黑色垃圾袋裝了點重物就往街對面走。排爆隊伍跟在後頭,全副武裝的防爆服後面印著大大的「爆破」的字樣,立刻激起了人群的反應——
「為什麼會有排爆部隊在這裡?我們是合法遊行,你們不能驅趕我們!」
「是不是這附近有炸彈?看上去不像是來驅趕我們的……」
「炸彈?怎麼會有炸彈?」
「你看他們手上的那個黑色的包!真的是炸彈嗎?他們找到炸彈了嗎?」
「我們是不是不應該繼續呆在這裡了?要不然先離開吧,如果有炸彈的話太危險了。」
……
抗議者本來還以為部隊是要驅趕遊行示威,結果人家根本沒搭理他們。只見一隻貓鼬裝模作樣從垃圾桶里把黑色垃圾袋掏出來,呼喊排爆人員進行排爆。高大壯實的特種兵將可疑物團團圍住,抗議者越是搞不清楚狀況越是容易恐慌。根本不需要貓鼬進一步疏散,隊伍後面的人已經逐漸開始分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