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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奈糾正他:「你這個想法是一個很常見的誤區,狙擊不是指長距離的射擊。如果只要是長距離的射擊就叫狙擊,那麼獵戶打獵的射擊距離有時候也會很遠,那能不能叫狙擊?」
「所以……短距離的射擊也可以叫狙擊嗎?」
「狙擊指的是在不被敵方發現的情況下進行射殺任務。只要你能不被對方發現,別說300米,你離他哪怕只有3米,那也叫狙擊。尤其在城市戰中,你會發現大量狙擊手做的都是中短距離的射擊,50米、100米射程範圍無比常見,有的甚至不用狙擊槍,手槍、重機槍、大口徑、火箭炮或者你在戰場上隨地撿來的任何武器……」林奈認真地說:「瓦爾特,這裡是戰場,不是舞台劇,實戰永遠不會像彩排一樣按部就班地進行,戰場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意外和即興,距離、武器、戰術都不會是理想的。你的目標就是活下來,對方死。」
瓦爾特明白了:「我們在觀察對方,對方也在觀察我們。那怎麼確定我們沒有被對方發現呢?」
「不能確定。」林奈回答:「這就是狙擊的危險,如果暴露了,狙擊手只能死。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不讓敵方發現自己,或者換種說法,在把對方殺了之前不被發現。」
山上的風變化很快。一陣無名的風不知從哪裡掃起,翻滾著、捲動著,帶起枯枝落葉形成小型的颶風。泥土的香氣濃郁起來,細長的白楊尖叫,像失去了孩子的瘋女人,她散著頭髮、搖晃著腦袋竭力淘空那具悲傷的軀殼。灰迷的樹影與灰迷的月光交錯晃動,世間的地上是忽明忽滅、悲喜顛倒的幻象。倏忽,風又止住了,從混沌里亮起一叢一叢的雪光,什麼魑魅魍魎一碰全化開,塵埃落定,除了蟲聲和驚鳥的掠翅,森林的神經穩定下來。這仿佛是一眨眼之內的功夫,自然心中凶厲的陰影被人窺見了。
瓦爾特有點興奮,紅色的測風儀在他手裡快速跳動著數字。他在瞄準鏡里看到了300米外的敵人,那是一個沒戴夜視鏡的狙擊手,一邊咀嚼壓縮糧塊,一邊玩弄手裡的瞭望鏡。
瓦爾特調整了一下槍位。林奈糾正他拿槍姿勢:「肩膀,放鬆,別崩得那麼緊,緊張什麼?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他死了你不用緊張,你死了就萬事無憂了。手放鬆,開槍坐力很大,肌肉這麼緊,抽筋了我可不管你。告訴你要帶兩片口香糖嚼著吧,還不信。」
他像真正的導師一樣耐心細緻,瓦爾特心裡很感動。他調整了槍位,問:「可以了嗎?」
林奈把自主權留給他:「你自己判斷吧。」
瓦爾特鼓起勇氣,扣動扳機。槍聲被消音功能隱匿了,瓦爾特膽戰心驚地等了一秒,瞄準鏡里,子彈打在對面狙擊手的鋼盔邊沿上,順著士兵是側臉擦過去。那士兵被打得就地翻了一個滾,鋼盔掉在地上,手裡還抓著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操!」瓦爾特嚇得罵了一句,調整槍位要補槍。
只見一枚子彈這時橫空而來,直接射入士兵暴露的額頭,血濺射在落葉上。那士兵顯然沒想到第二枚子彈來得這麼快,甚至沒來得及拉開保險栓,手一松,槍掉了下去。
「槍法好?」塞爾維亞狙擊手嗤笑了一聲,看著勤務兵:「再練!」
(1:聖薩瓦節:塞爾維亞法定節日,也是東正教的節日,定於每年1月27日。)
第15章 險關救人
瓦爾特羞愧得無地自容,從脖子紅到了耳根。
「林奈,」對講機里這時候傳來上校的聲音:「別為難這個孩子,他只是個勤務兵。」
林奈毫不留情地罵了回去:「就你們這幫穆斯林的訓練水平,下半生也只能當勤務兵。想出人頭地就要拼命練習,世界上哪有不努力就成功的事情?有時間羞愧還不如多打兩圈靶。」
瓦爾特怕兩個人吵起來,急忙打圓場:「當然,當然,列弗先生說得對。我會好好練習的。」
雷托滿意了:「那麼,祝我們好運,先生們。」
林奈看了看表,八點二十二,再過二十分鐘,運輸的車隊就要到了。
練習生的玩鬧時間結束,開始正式幹活了。
狙擊手將身體伏得更低,槍口壓在草皮下。瞄準鏡里的世界更朦朧灰暗,準星的白色十字小標亮起,他等了兩秒,風速慢下來,他快速扣動扳機,打完就起身換位置。瓦爾特還在望遠鏡里確認對面死去的狙擊手,忙不迭站起來跟著他跑。
不到十步,他們身後的位置就有子彈射過來。
「被發現了!」瓦爾特哼哧哼哧地跑:「被發現了!」
林奈轉了個身滾進石堆旁邊的草叢,身上的迷彩服裹上了薄薄的雪層,他就地一趴,完美地和雪地融入在一起,快速調整槍位,兩次射擊後繼續起身換位置。瓦爾特跟在他身後,幾乎跟不上他的步伐。林奈沒時間等他,有點不耐煩:「快點!兩條腿還沒我一條跑得快!」
林奈身上兩把狙擊槍加上防彈裝備和其他戰備用品,從頭到腳起碼有兩百斤,再加上一條沒有痊癒的腿,跑起來卻像羚羊一樣輕盈。他穿梭在樹林間,兩三下沒了蹤影。瓦爾特跑得一身汗,勉勉強強才能抓住他一點背影,只能暗暗感嘆,特種兵的素質果然不一樣。
他們第三次換位置,瓦爾特在望遠鏡里看到了車隊的影子:「還有3公里。」
林奈心裡有數,他專注地將目光放在瞄準鏡里的十字準星上。對面的狙擊手似乎有點恐慌,他知道自己被敵人盯上了,掏出了信號槍就要往空中放信號彈請求支援。林奈顧不得風速變化,拉開扳機子彈直接打在狙擊手的手上。信號槍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