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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托沉吟:「今晚這裡所有的人都要封口,消息不能漏出去,除了你、我、醫生和那個看門的,不能再讓其他人知道他跑了。給我約明天去統戰部,就說林奈已經答應投降了,我明天去匯報具體情況。約好後,行程立刻發下去,該準備的匯報材料儘快準備齊全。」
秘書沒轉過彎來:「投降的事就說遠了吧……」
雷托冷冷道:「你以為人民軍就沒有盯著我們?如果貝爾拉莫維奇知道,我們這邊招降了林奈,你猜他會怎麼做?」
秘書恍然大悟。林奈這時候說不定已經聯繫上人民軍了,如果貝爾拉莫維奇派人要將林奈接回塞爾維亞,那麼雷托當真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此時,如果有林奈投降的消息流出去,貝爾拉莫維奇肯定要懷疑,林奈是不是已經背叛人民軍。他被抓了三天,沒人知道他在哪裡、經歷了什麼,突然又完好地出現,有沒有可能林奈已經成為了波赫政府軍的間諜?讓他回塞爾維亞會不會給人民軍帶來風險?會不會讓貝爾拉莫維奇本來慘澹的職業生涯雪上加霜?
換了秘書是貝爾拉莫維奇,他寧可錯怪林奈,這時候也不會輕易把林奈接回塞爾維亞了。狙擊任務的失敗已經讓人民軍鬧了一次大笑話,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林奈是個間諜,這位上將也不敢賭的。只要他不敢把林奈接回去,這位塞爾維亞的王牌狙擊手就哪裡也去不了。
這才是真正能阻止林奈離開塞拉耶佛的辦法。
秘書只擔心話說得太滿會給雷托帶去麻煩:「您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萬一……」
年輕的上校雷厲風行:「就照我說的做。出了事我擔著!」
第10章 急中生智
林奈等到凌晨一點半,等到渾濁的、浩蕩的霧把長街泡成一條陰溝,遠遠的只見到機場門口的晚燈浮上來,一顆又一顆,從那陰溝里托出剝了皮冒著白氣的顱骨。
他沒有在電話亭里呆著。街對面五十米不到就是公交車站,他摸進一輛空置的公交車內,坐在窗前耐心觀察。半個小時前,機場巡邏的士兵完成了交接換班,這一班陡增了二十人,街上也陸續出現了搜查的士兵。氣氛凝重起來,林奈知道,這是雷托發現他跑了,開始找人了。
再過十分鐘,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緩緩從機場方向開了過來。經過了電話亭後,它停下來,沒有急著熄火,車前燈有序地做了三下雙閃——這是交接的信號,只等林奈去接頭了。
但狙擊手沒有馬上行動,他安靜地潛伏在黑暗的公交車裡,屏息繼續觀察。三分鐘後,就見車上下來兩個黑衣男人,一個人關車門的時候用手扶了扶掩藏在西裝外套下的槍托,仿佛在猶豫要不要拔槍。另一個先接近電話亭,查看電話亭周圍的情況。
林奈離他們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離,他悄然更換位置挪到了公交車後門,利用車門陰影擋住自己的身形。接應的黑衣人沒有在電話亭附近找到他,兩人簡單交談過後開始打電話,林奈猜測他們決定詢問上司下一步該怎麼做。
如果再不出現,也許黑衣人就會離開,那麼林奈就會失去離開塞拉耶佛的最好機會。
但林奈必須進一步確認這些人的確只是單純要接他回塞爾維亞。他不能完全信任貝爾拉莫維奇,被抓三天後他突然現身,如果貝爾拉莫維奇對他有所懷疑,以接他回塞爾維亞為幌子,實際上打算抓捕他,或者殺人滅口,回塞爾維亞無疑死路一條。
林奈現在是為數不多參與了狙擊任務的人。如果貝爾拉莫維奇想把情報錯誤的責任推卸給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下殺手,確保林奈不會反咬一口,一旦林奈死了,是非黑白都由得上將先生去說了。
黑衣人還沒打完電話,兩名巡邏的波赫政府軍士兵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要求檢查證件。其中一人掏出了假證件——這是最尋常的方法,人民軍隨時會準備假證件進行身份偽裝。
氣氛有點緊張,黑衣人不自覺的去撥弄西裝外套,衣擺的後側露出了沒有扣上的手槍。林奈在黑暗中冷笑一聲,果然貝爾拉莫維奇也信不過他,在電話里裝作關心的樣子,派來的人卻時刻準備拔槍射殺他。
狙擊手不再理會兩方的對峙,從公交車後門無聲地下車,然後幾個轉身離開車站。這時候街上巡邏的士兵太多了,他必須先離開機場。但是離開機場後要怎麼回塞爾維亞呢?
貝爾拉莫維奇已經不能信任了,林奈在塞拉耶佛認識的人不多,身上既沒有合法的身份文件又沒有錢,還必須避開兩方人馬的追擊,他怎麼才能安全逃脫?
他暗自啐了一口,走了兩條街找到另外一間電話亭,給貝爾拉莫維奇打電話——
「林奈,你在哪裡?我們的人去接你但找不到人!」貝爾拉莫維奇氣急敗壞。
林奈懶得和他多說:「聽著,我沒工夫和你演誰是壞人誰是好人的戲碼,你要殺我也沒那麼容易。現在我給你兩條路選,要麼我把你和你那個廢物下屬收到假情報的事情曝光出來,讓全世界都來看看南斯拉夫人民軍上將是個什麼貨色;要麼給我辦好假身份,讓人把文件和我的工資放在我指定的位置,然後我會消失在你的視線里再也不出現。」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上將恢復了嚴肅:「你是在威脅我?這是背叛!」
終於等來這兩個字的狙擊手仿佛聽到一句玩笑話:「背叛?」他斥責道:「你和你的人搞砸了事情,但是為了保護你肩膀上的那幾顆星星①,你就要把責任推到我頭上。貝爾拉莫維奇,你他媽連做軍人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