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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像些干體力活的民工,反正不是什麼體面的朋友,衣著襤褸,行為也不大方,勾肩搭背、三三兩兩而來。克羅埃西亞沒有限制他的行動,但是派了人盯著,應該和您的想法一樣,要確定他的確搭上了火車。」
「他母親也一起和他見這些朋友嗎?」
「應該是這樣。送人出來的時候是他母親,他沒有露面過。」
「跟著這些人,看看他們都是幹什麼的。」為以防萬一,雷托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後天就是演講活動,當天我和林奈還有一場艱難的仗要打,必須全力保障整個演講活動,沒有心力分出來給艾力克。你們務必盯好他。」
第44章 抗議活動
1992年2月27日,塞拉耶佛
今天是最重要的日子,我像迎接成人禮一樣鄭重其事。如果今天能夠順利過去,或許我真的能迎來一個美好的未來,但如果不能——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我認為有些事情應該提前交代,已備萬全。我是在神志清醒並完全具備行動能力的情況下寫下這份遺書,如果我在戰場上遇難,請法官充分採納這份遺囑作為我的個人願望,並按照它來執行。
其一,我個人的重要財產包括塞爾維亞喀爾巴阡山區木屋一間、諾維薩德市公寓一間、南巴奇卡農田兩百畝以及英國銀行約合6000英鎊存款。請將不動產帶家私捐獻給聯合國紅十字會以資助在戰爭中需要幫助的人,確保無論任何民族和國籍都能夠得到資助。存款帳戶請交由霍莉·馬克茨維基小姐名下。
其二,1985年我曾在貝爾格勒保險公司買下一份價值100萬的意外險,合約條款規定,如果我在戰爭期間遇難,將由指定繼承人繼承保險公司100萬賠付金。我自願指定這份保險繼承人為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納扎羅夫。如其不幸罹難,賠付金請捐獻聯合國紅十字會。
其三,我自願接受火化葬儀,另請將我隨身的M82狙擊步槍及合影相片一張一同火化。骨灰請交由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納扎羅夫保管,如其不幸罹難,請由火化場按一般流程處置。
雷托,我的最愛,我們的緣分奇妙、有趣而浪漫,尤其是在這樣世惡道險的時局裡,能遇見你並和你相愛是命運對我的眷顧。我想告訴你,我一直為你感到驕傲。但我也有擔憂,如果我無法陪在你的身邊,請照顧好自己,不要一味沉溺悲傷,也不要自我苛責,更不應該懲罰虐待自己。請你相信,我始終是愛你的,在任何時候我都因為愛你而感到幸福。等到和平來臨的那一天,我們總會再度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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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出發了,林奈!」瓦爾特在門口喊:「你在寫什麼呢?」
林奈從書桌邊站起來,將信紙收進口袋:「沒什麼,走吧。」
雷托在門口等他,兩人交換一個眼神,雷托低頭親吻他。外頭一絲風都沒有,積雲濃霧,塞拉耶佛是灰敗的、凝滯的,城市成了寒窗上一個濕氣氤氳的影子,一滴情人淚落在信紙上化開的洇痕。人類照著自己的心意建造城市,最後城市就是人類愛和傷口的具象。
「我愛你。這一點是永遠不變的。」雷托在他耳邊說。他把林奈送上車。
他們倆的崗位分工不同。林奈要先出發,他只來得及多吻一下他的臉頰:「我也愛你。」
狙擊小組的車隊先出發,順著清晨的城市直驅教堂附近的平民公寓。所有地下室、地鐵系統和下水道全部安排了安全部隊看守。狙擊小隊一到現場,立刻上樓占領所有樓頂天台,確保敵方的狙擊手不能占到任何一點便宜。
早上的街道還看不到車,只有公交車偶爾經過。林奈巡查了周圍的地下室後和瓦爾特在街口匯合。瓦爾特作為他的觀察員第二次和他配合作戰,小勤務兵已經顯得穩重不少,裝備收拾得整整齊齊,一路跟著林奈跑也沒見喘不上來氣。
「這個鬼天氣,兩百米以外都看不清楚,怎麼打?」瓦爾特吸了吸鼻子,一邊用望遠鏡觀察一邊搖頭:「林奈,你確定你的老師真的會照著這個思路打嗎?別說什麼議員了,我現在連教堂的門都看不見。他就是神,也不能憑感覺射擊吧?」
他說的是有道理的,林奈要做好心理準備,格林金斯可能會臨時更換狙擊方案:「再等等,議員還有兩小時才出發,看看接下來會不會出太陽把霧氣驅散一些。你聯繫酒店那邊的人,注意安全措施,確保議員一定要穿防彈衣,我們的人都部署到位了人才能從酒店出來。」
酒店也安排了安全人員。為了保障克羅埃西亞議員上街巡遊的安全,波赫政府軍再次出動貓鼬,荷槍實彈的特種兵看起來非常有震懾力,再加上機場一戰貓鼬打響了名聲,顯得波赫的確非常重視這次的任務,特種兵往隊列前面整整齊齊一站很讓人有安全感。
雷托從早上開始親自陪著議員,確定他的衣裝、通訊設備、演講稿以及隨行人員的安全審查。議員本人今天的狀態不算太好,像是睡眠不夠充足,化妝師為他臉上撲了細粉和腮紅才顯得臉上有些血色。
「這兩天對面的街上一直在檢修,每天施工作業到凌晨,說是市政部門的例行維護。機器的聲音太吵了,根本沒法睡。」議員抱怨。
雷托對塞拉耶佛市政的作風已經習以為常:「這是到了財政結算的時候,每年預算報的錢市政花不完,就在年底年初瘋狂檢修道路,直到把錢花完為止,這樣第二年報財政預算的時候才能拿到更多的錢。市裡的路都是這樣,修完了挖,挖完了又修,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