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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怎麼是你值夜班?」林奈看到牆上的值班表,隨便抓了一個名字:「約翰那傢伙去哪了?」
勤務兵懶洋洋地抱怨:「他又請病假了,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哪裡來這麼多毛病。」
林奈已經移動到了他身邊,突然掏槍,冰冷的槍管頂在了勤務兵的太陽穴上。士兵一下子清醒了,嚇得胡亂掙扎,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林奈捂著他的嘴,在他耳邊低聲說:「照我說的去做,我就不會傷害你。聽明白了嗎?發出任何一點聲音,我就立刻開槍。」
士兵搗頭如蒜。
林奈很滿意:「把大樓的布局圖拿給我。」
他看著勤務兵在辦公桌的第二層抽屜翻出一沓圖紙,從中把布局圖抽了出來。這可憐的孩子嚇得兩手打哆嗦,圖紙被他抖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林奈示意他把圖紙攤平在桌面上,讓他指出通往地下防空洞的電梯位置。那是去往雷托辦公室的唯一途徑。
「你們上校現在在辦公室嗎?」林奈問。
勤務兵搖頭,並毫不猶豫地把辦公室密碼告訴了敵人。
林奈用槍托敲暈了勤務兵,將圖紙收入囊中。從值班房出來,他迅速移動到了隱藏電梯的醫療室。沉重的軍靴在瓷磚地板上不發出一點聲音,醫療室的門被撬開,他摸進去,找到藏在小門後的電梯。下落的過程里他調整了一個舉槍的姿勢,電梯門一開,只聽「砰砰」兩聲響,兩名守衛甚至沒看清楚他的臉,當即被射殺。
地下一層只有一間辦公室,林奈站在門前做了一個深呼吸。他承認他緊張了,職業生涯培養出來的抗壓能力很少會讓他有這麼緊張的時候。但雷托·法布里奇·索洛納扎羅夫這個人就是一個讓人感到緊張的人,他身上有林奈無法忽略的危險的氣味。
倒不是說林奈沒有見過精明的對手,事實上他見過很多。但雷托是特別的,一個獨一無二的例外,這位年輕上校的秘訣並不在智謀,而在對對手嚴謹細緻的了解思考。換言之,他在行動前做了充足紮實的準備,才有底氣顯示出他的智慧。林奈最怕的就是這種人。如果對手絕頂聰明,這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一個天才對手仍然做出百分之兩百的準備工作。那就會是災難性的挑戰。
輸入了密碼後,辦公室厚重的防彈門轟然打開。裡面沒有開燈,一口黑壓壓的幽寂的洞穴朝著狙擊手敞開。林奈潛入室內,打開士兵隨身的小手電筒,直直照到雷托的辦公桌。這是林奈見過最整潔的書桌,沒有一張多餘的廢紙,好比新學期開學第一天的學生的桌面。
幾摞磚頭厚的文件夾樹立在角落,他毫不客氣把東西抽出來,一口氣倒了個乾淨,在滿桌的紙頁里胡亂尋找裡面是否有自己的身份文件。幾隻能拉開的抽屜也被他搗騰了個底朝天,瓶瓶罐罐鏘然散了一地,也沒找出個所以然來。最下面一隻抽屜是需要鑰匙的,被他強行兩槍打爛了鎖頭,裡頭全是貼好標籤的文件,按著A-Z的順序排列,沒有一份和林奈有關係。
靠牆的巨大的書櫃所藏豐富,文件甚至可能夾在任何一本書里,但林奈來不及一本一本翻閱了。這時候,對講機里已經有人開始發現巡邏士兵少了人,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整理思路。雷托謹慎、心細、多疑而控制欲極強,他認為重要的東西,很可能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放在哪裡,而且要是一個只有他一個人才知道的地方。辦公室里越是上鎖的柜子,反而越容易被人看出放了重要文件,他必然不會輕易把東西放在這種地方。再者,既然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那這個地方應該對他有特殊意義,一個更私人的、更少人接觸的地方。
林奈抿了抿唇。如果雷托把文件帶回了私人的宅邸或者放在城中某處秘密的房產里,也不是沒有可能。波赫政府軍的上校,不知道在塞拉耶佛有多少私宅,如果要一間一間地搜,根本沒有可操作性。更糟糕一點,他要是隨身攜帶,林奈要冒的風險就更大了。
這時,狙擊手的目光不經意掃到了書柜上一隻相框。那是一副年輕女人的照片,她有著和上校同樣的瓦灰色眼睛,兩人很可能是親屬,從年紀上推斷,應該是姐妹。林奈只覺得這個女人仿佛有點臉熟,他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是整間辦公室里唯一一件與工作沒有關係的、暗示私人生活的物品。
他快速把那隻相框取下來,手指接觸到相框背部的一瞬間察覺到異樣。那不是一張相片應該有的厚度。他把後方的支架板拆下來,果然,在照片後面掉出一本薄薄的證件。
林奈大喜,這下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了。
「找個東西也不用翻得這麼亂吧?」一個無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明天很難打掃的。」
話音剛落,林奈的槍口已經調轉過來對準了人。
雷托拉開一盞檯燈,現出坐在角落沙發上的自己。他像是坐在這裡很久很久了,身上的衣服都沒有換,還是白天的那套,手邊除了一隻紅酒杯,什麼都沒有。
「非法入侵偷東西的也是你,舉著槍要殺人的也是你,你知道這樣的行為叫什麼嗎,林奈?」上校還在講道理:「在法律上,這是入室盜竊罪。你在做強盜做的事情。」
林奈緊緊抓著自己的證件:「你先偷了我的證件。我只是來拿回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