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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托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戰爭會結束的,全民公投下個月就要舉行了。只要波赫能夠獨立,我們有了獨立的權利,會著手開始改革和經濟恢復的。」
「你認為公投能夠通過嗎?」林奈問。
「能。」雷托點頭:「這是最後的希望。我們已經打了一個世紀的仗了,該結束了。沒有什麼地方像我們一樣能打一個世紀的仗。總要結束的。所有事情都會有一個結局。」
林奈握了握他的手,給他一個笑容:「我不能保證能給你一個美好的結局,但我能保證,無論是什麼結局,你都不是一個人去面對。」
雷托攬過他的後腦勺,兩人交換一個纏綿的吻。
他們沒有回駐軍指揮所,兩個人把大部隊安全帶回後單獨離開,雷托開著自己的私家車回到在塞拉耶佛的公寓。上一次他回來這裡還是林奈為了一張身份文件綁架了他,並且在獲得自由後餵了他三顆子彈。政府軍後來給房間做了簡單的清理,把被破壞的家具送走,並簡單粉刷了沾血的牆面,雷托也來不及重新添置裝修,於是現在房間顯得空曠得很,除了床和壁爐,連像樣的一張沙發都沒有。
但對兩個人來說,這間簡單的公寓已經足夠。林奈進了門連鞋子都沒來及脫,就被上校壓在門上親吻,狙擊手所幸把自己完全交給他,他們身上全是火藥、焦油、水泥鋼筋的味道,雷托的嘴唇嘗起來像爆炸過後的塑膠輪胎,又苦又酸,但現在沒有什麼比這個味道更能讓林奈安心。他們是在戰爭中出生的人,又在戰爭中成長為一個真正的人,這才是他和雷托的本質。
如果雷託身上還是那股昂貴的須後水或者男士香氛味道,或者他還裝模作樣像個貴公子一樣穿著絲質睡袍和裱花拖鞋出現在林奈面前,林奈可能會完全失去興致。
「上帝,我真他媽喜歡你這個樣子。」林奈在接吻的間隙中感嘆:「你不知道你開槍打我那一下子在鏡頭裡多性感,我差點硬起來。」
雷托在他的唇上發出低笑:「這麼喜歡暴力。沒關係,我們現在有很多時間了,你喜歡打屁股還是勒脖子?要皮帶嗎?還是馬鞭?我願意奉陪。」
林奈揪著他額前的頭髮猛地把他的頭拉起來,狠狠吻上去。直到他氣都喘不勻了,才稍微緩和下來。兩個人額頭頂著額頭廝磨,林奈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完全掛在上校的身上。
「我覺得,在玩遊戲之前,我們最好還是先洗個澡然後休息一下。你需要休息。要不然我怕把你玩昏過去。」雷托親吻他的額頭,把他抱起來往浴室走。
林奈沒有反抗,他享受著被人服侍的感覺。上校把他抱到浴缸里,給他脫衣服——
「沒有熱水,將就一下吧。整個塞拉耶佛現在估計只有總統和將軍們的宅邸能供上熱水。瓦爾特他們都太累了,就不要麻煩他們再專門過來燒水了。」
林奈無所謂,他常年是洗涼水澡的,即使寒冷如巴爾幹半島的冬天也沒有改變過這個習慣,也就只有在雷托的指揮所那段時間放縱享受過一段時間。他還不至於洗個冷水澡就感冒。
雷托要給他擦背,他舒舒服服靠著浴缸讓波赫政府軍的上校為他當勤務兵:「你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我說真的。家裡人難道沒有給你訂婚事嗎?」
雷托在他背後一邊擰毛巾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早年他們的確很盼望我娶一個穆斯林。我父親自己沒有娶穆斯林,所以外公對他一直有意見,他老人家就很希望我能代他完成家族的責任。結果我甚至沒有皈依伊斯蘭,我外公早年宣布要把我從族譜里除名了,後來發現我混成了家裡最出息的,就對我的意見很尊重了,包括我的婚事。」他笑了笑:「我告訴他,你幫我找,能找到什麼對我有助益的女人?那還不如我自己找。」
「你為什麼沒有皈依伊斯蘭?」
「成年後我有相當一段時間是共產主義者。」
「噢,我差點忘了。你才是狄托最忠實的接班人。」
「總之,我不願意皈依,他們也不能強迫我。」
「有一個多元文化背景的家庭也不錯。我們家全都是信東正教的,但我父母走得早,要不然我成年肯定要受洗的,我一出生他們就給我找好了教父。」
「你的成長過程肯定受到宗教影響,但你還是決定不信教?」
「有什麼用嗎?伊斯蘭、東正教、天主教、共產主義、資本主義……塞拉耶佛這麼多不同信仰的人——我們連里甚至有一個兄弟每年新年家裡要請薩滿,誰也不知道那是他媽的什麼東西,最後大家還不都一起上戰場。當子彈飛過來的時候,它可不關心你背後的神仙是哪一位,照樣把你的腦袋打爛。要是耶穌能讓子彈拐彎,我肯定是十字架前跪得最虔誠的那一個。」
雷托發出一聲朗笑。這樣的話的確是常年征戰的特種兵說出來的。
他把衣服脫了,也給自己擦擦身體,林奈給他洗頭,用肥皂在他頭上搓泡泡,玩得不亦樂乎。雷托也由著他玩去,兩個大男人在嚴寒的冬夜坐在浴缸里靠給對方洗頭相互玩鬧。
林奈明顯能感覺到雷托心情很好:「其實你也是害怕的,對吧?」他戳穿了雷托:「如果我沒有選擇你,如果我最後還是決定站在你的對立面,你會很難過的,對吧?」
雷托很坦然:「不,我不僅僅會難過,我會心痛。每天早上看到日出和每天傍晚看到日落我都會感受到求而不得的、刺心稽首的痛苦。」他認真地凝視林奈:「就像一個投機分子,把所有的錢都壓在了一支股票上,可最後他慘敗而歸,你認為他的結局會是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