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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我。
它以為只有獲得了兩個摸頭才算迎接主人回家了。
可能是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沒有等到,它這次很執拗,朝門口歪了一下頭,腦袋擱在爪子上趴起來等我。
他獨自從客廳到臥室,洗手間再到廚房,房間的燈在一點點侵占黑暗的城市夜色里交替著亮,招財依舊趴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穿著拖,過來給招財遞上專屬飯碗,說:「招財,別看了,吃飯了。」
招財抬起頭來望著他,燈光給他疑惑不解黑曜石般的眼睛裡綴了些閃爍的星點。
它委屈地嗚咽了一聲。
好像在問他——另一個人呢,他為什麼不見了,他去哪裡了,你又氣走他了是不是?
謝宸旻仍舊無言,也不會特意去深刻思考一隻狗的叫聲里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招財怕他不明白,站起來嗷嗷地又叫了幾聲。
他知道招財怕黑,手放在門口燈的開關上。
他說:「你再不吃飯,我關燈了。」
……
「你再不吃飯,我拔電源了。」
這是他大學裡對我說的最經常的一句話。
對於一個碼農來說,面對一大堆未保存的代碼和一個手放在電源插頭上的人,是一場慘無人性的噩夢。
謝宸旻天天讓我做噩夢。
將噩夢追本溯源,我每天要質問自已一遍,為什麼當初要為了將功補過繼續負責謝宸旻同學的後續事務?
他跟我說他不是故意的,是對面的總耍陰招,打規則的擦邊球傷他們隊友,他一時氣不過。
鬼才相信他的鬼話。
……
工管是我們大學的名牌專業,無數考到這裡的優等生們搶破頭了往裡面擠。
我遵從了父母的強迫性的意願,進入了這個前途無量的專業,然後以專業第一的成績轉了系。
到了每所以某項而聞名的名校都會有的一個「鳳尾」學院。
我們大學的是計算機。
把我父親氣得當天買了飛機票過來。
……
閃著管院帥哥標籤的他陰魂不散地纏著比他大一級還不同院系的我。
他說他很佩服學長我。
我正在嚼著他幫我打來的飯菜,剛想嫌棄口味太重。
他說他沒啥理想,覺得有理想的人很了不起,於是覺得我勇敢地轉系的事跡真的是太牛逼了。
我把鹹得可以使我質壁分離的飯菜嚼碎了下去。
總不能告訴他,其實我也沒什麼理想,轉系其實就想告訴爹媽,我很牛逼。
我也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了。
……
第2章
招財不理他了。
狗糧一點也沒有吃,它跑到我的房間裡,在我的床上窩成小小絨絨的一團,腦袋往被子裡拱,攫取著我的味道。以實際行動對謝宸旻假裝聽不懂它話的行為提出抗議。
……
我們的房子有兩間臥室,是留給我們鬧矛盾後冷靜的。
我經常沒日沒夜地敲代碼,他經常為此生氣。
這個人表達自己時候拐彎抹角的,他說我熬夜敲鍵盤的聲音吵到他睡覺了。
我知道他其實是想讓我早點休息,但是他這話無疑把我置於理虧的一邊。
實際上,為了不吵到他,我把屏幕亮度調到最低,動作儘量輕且慢,導致我感覺眼睛都要退化了效率還如龜速。
他一邊說不願意我老是待在冷冰冰的客廳辦公,一邊嫌我在他身邊吵了他睡覺,說實話我有點不爽。
但我沒有發火,只是關上電腦,「哦」了一聲,連人帶機器移到了我的臥房。
我碼到半夜,他過來找我了。
他輕輕把一杯熱牛奶放在我的桌前,搓了好久的手指,對我說了聲對不起。
我沒空理他。
他就趴在我的身邊或者隨便哪裡跟閒得沒事的招財一樣,安靜地刷微博或者打遊戲。
恰好等我調試完成關鍵的一步之後,他就把看到的好玩的東西遞到我面前,非要我笑了之後罷休。
他努力裝作他也不困,精神旺盛的樣子。
我從專注中拔出來時,往往已經是凌晨二三點了。
那次之後,只要我回家工作,他就會像第一次那樣做,始終如一地重複著。
這是個很狡猾的詭計。
因為我也不想讓他熬這麼晚。
而我又不能趕他走說你煩到我了,講道理他在旁邊安安靜靜地又沒有影響到我什麼。
如果非要說影響的話,我會看表了。
十一點準時合上電腦。
白天能做完的工作絕不拖到晚上做。白天在公司的埋頭苦幹程度讓同事誤以為我的高考還沒結束。
……
我們會為了像這樣一些雞毛蒜皮而拌嘴吵架。
就像他又怪我點外賣忘記提醒店家不要放辣椒了,手機信息老是開免打擾。我怪他晚上空調沒開定時又吹到早晨起床,煩他每次我到公司之後都會給我打個確認電話。
能夠接受我們的朋友和同事經常會開玩笑說,你們到底是怎麼走到現在的,為愛發電嗎?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只有我們兩人知道。我一吃辣扁桃體就會發炎,發作起來疼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他每天都會發微信提醒我該吃什麼藥,天氣如何該不該帶傘添衣,交通狀況怎麼樣,路上哪家的雞蛋豆漿比較綠色健康,我經常因為免打擾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