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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們兩人知道,他偶爾偏頭疼,不能吹太久的冷風,為了方便我,他挑的房子離他的公司要遠一點,我到公司的時候,他一般都還在開車。
我們都知道,所以不問什麼理由,就這樣一起走到了現在。
……
謝宸旻打開了臥室的燈,蜷縮黑夜裡澀澀發抖的招財才敢抬起頭來。
怕也要抗議,招財執拗起來是很有個性的。
它的窩被掀了,它猝不及防地站起來,就看見謝宸旻鑽進了被子裡,把自己裹得緊緊的。
招財瞪著眼睛看著他。
他說,你不是本事大了不害怕了嗎,去把燈關上。
招財聽不懂,朝他歪歪頭。
有靈氣的它似乎在謝宸旻的語氣里聽出來什麼無法扭轉的東西。
於是小傢伙氣消了,爪子扒拉扒拉他的後背,在他後頸上舔了舔。
因為這裡有兩個主人的味道,招財終於安心了一點,窩在他邊上沉入一個夢境。
燈亮了一晚。
……
招財曾經擁有過一隻貓,一隻名字被謝宸旻迫害過的小奶貓,叫做謝進寶。
有了招財的前車之鑑,我並不意外進寶的出現。
丟人得是他還定做了「招財進寶」兩個寵物名牌,掛在人家脖子上用來炫耀主人的語文水平有多low。
……
進寶是一隻橘黃的立耳貓,是我在街邊撿到的,小小的一團落魄無比,感覺就要死掉了一樣。
但它的警惕性很高,我抱起它的時候它剩了最後一口氣也要吱哇吱哇地叫。
剛撿回來那一會兒,招財的大臉經常被撓。
可進寶大了一些的時候,開始變得黏它了。對一隻狗比對我們兩個主人還要親。
招財心中,所有人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可能進寶還要稍微高一點。因為進寶來搶它食吃的時候,它會安靜地讓在一旁搖著尾巴先等小貓吃完,但謝宸旻在它吃飯的時候扒拉它就不行。
而進寶心中的等級分化是很嚴重的,從高到低大概是招財,我,貓爬架和貓糧狗糧,謝宸旻。
謝宸旻活得連只薩摩和貓爬架都不如。
他為了提高存在感,經常在進寶窩到我腿上舔爪的時候,故意把進財攬在懷裡相依取暖。
但是招財並不想和他相依取暖,眼神可憐巴巴地黏在著優雅舔爪的小貓身上,嗚嗚地叫。
進寶不理會它,因為招財的大舌頭濕答答地往身上一糊,它順了半天的毛就白舔了。
於是招財叫得更加感天動地。
我不忍心地勸了謝宸旻一句,你放過它行嗎?
……
若是看到招財,進寶一定在附近。
大狗和小貓是一直在一起等我和謝宸旻回家的,招財不用怕黑,進寶也不怕走丟。
日復一日,到後來就只剩下一隻狗。
……
招財的小貓已經走了很久。
它大概是因為有先天性的心臟病才被親人們丟了的。
進寶的壽命不長,離開的時候還窩在大狗身子圈起的溫暖的灣里。
招財可能以為進寶沒有醒,於是比平常起床的時間還要拖了好一會兒,直到我和謝宸旻一起過去找它倆,招財還在趴著,朝我和他吐舌搖尾巴,還拿白色的狗頭還催了催懷裡的小東西。
我抱走了進寶。
招財就再也沒有見過它的小貓了。
……
我想,大狗子睡著的時候,會不會夢見他的小貓?會不會忘記了一切,在夢裡繼續舔它橘黃色的毛然後挨撓?
一定會的,我覺得。
……
它大概做夢了,招財起得比往常要晚一些。等他醒來的時候,早餐在它碗裡,主人上班去了。
謝宸旻依舊像往常一樣上班。
我跟著它上車,堵車,停車,擠在擁擠的人流之中坐上電梯,升上高層。
他還是習慣在車上聽現在只有老年人才會熱衷的廣播天氣預報,交通實況。然後在堵車的空閒習慣性地編輯信息,複製粘貼到發送的信息框裡。
他手指停在發送鍵的時候我看到他怔了一下,然後挨個把字刪掉,關掉廣播,手機放好。
他找到停車位,還是沒忍住撥了我的號碼,他不用找聯繫人就能把號碼背過。
我才知道他給我的聯繫人名稱是「高冷帥氣的老婆大人」。
我很想踹他一腳,然後把鍵盤橫在他的脖子上逼著他改備註,但是我做不到。
我連一句「謝宸旻我去你媽的」都罵不出來。
電話的等待音響著,它上了電梯,升到半空,才因無人接聽而掛斷。
通常我不接他電話之後,他會信息轟炸我,但是今天他規規矩矩地放起了手機。
他在公司很受女同事的青睞,這一點我猜也猜得出來。
帥氣又有才的未婚經理,放在異性群里是很危險的。
我看著他熟練地應酬,熟練地笑,打趣地喊「帥哥美女幫個忙,」熟練地答應或退掉邀請。
突然有一股難受和悵然把我整個胸口都堵住。
人是一種很矛盾的生物。
我不想他因為我的死而頹靡不起傷心欲絕,但卻在看到他平淡如常,甚至神色都沒有多大起伏之後,我也是很難受的。
謝宸旻你他媽的沒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