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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道用力的揮打落在他身上。
我想衝到他的面前給他擋住,跟他說,你沒有錯。
你給我滾起來,不許道歉。
奈何什麼都做不了。
他說,您覺得泄氣的話,您打死我也可以,只要打不死,以後我就是您老的兒子。
他執著地說道,我會再回來看您的。
我看到父親停了動作,把他拽了出去。
我聽見母親的哭聲。
我感受到他已經被命運玩弄得傷痕累累的心。
他站在門外,直到裡面的聲音都停息了,才黯然離去。
……
命運確實在跟我和他開玩笑。
他特意將婚禮訂在了我的生日,我頭七的時候,我過生日。
第7章
提前一天,謝宸旻給所有的親朋好友打了電話,包括他的親戚,好友,同事同學,當然包括那三個出人頭地的舍友。
「反謝宸旻聯合會」的那個群聊還在,只是聊的天少了,聯繫的也不多了。
他們還不知道我死了。
他開著免提,音量開到最大。將招財的裝狗糧的小碗搬到腳下來吸引大狗過來,謝宸旻說著說著,就會摸摸它那顆白色的腦袋。
像是要和什麼人一起共享這些手機另一邊的祝福一樣。
招財看他可憐的份上不介意他扒拉。
我聽見他們每一個人的聲音。
他說,我和林初,要結婚了。
他們說。
厲害了啊謝宸旻,林哥咋答應的,錄音了嗎,快點發過來我聽聽。
以後扔狗糧變得合法了,我以後還能活嗎?
旻哥林哥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謝宸旻搓了下招財的頭,說,謝謝你們啊。
我聽見每一通電話的另一邊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下,不只是巧合還是四年的默契,他們隨後都問了一句,旻哥,你怎麼了。
曾經的謝宸旻應該是挨個懟回去,懟高興了再約在一起吃個飯,總之是不會說謝謝的。
他們約好了「大愛之間不言謝」,說謝謝這兩個字是要被罰請客的。
謝宸旻說,高興,高興到有點緊張。
沉默被緩解了一下,他們似乎像理解語文閱讀一樣把謝宸旻的反應以為是數年之後打磨的成熟,和在千辛之下堅守至此的感慨。
他們說,林哥呢?
他說,在睡著呢。
他們回,天都亮了,快,叫林哥起來接電話。
謝宸旻笑,我哪敢啊。
他們終於放鬆下來,說道,喲,歲月把咱旻哥的臉皮磨薄了。
我聽見他的親戚們良久沉默,有的說了聲照顧好自己,有的則直接掛掉了手機。
我聽見電話另一邊傳來的聲音夾雜著稀稀碎碎的涼雨,或是尷尬虛偽的迎合。
但謝宸旻始終如一的,撥通之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和林初,要結婚了。
我並不知道他打這些電話是為了什麼,我只是在旁邊看著他打完,在原地呆了很久。
招財舔舔他的手指。
他回過神了,看著招財,又撥通了電話。
他對母親說,媽,你幫我照顧幾天招財。
他母親也沒有多問,只道,好。
她又添了一句,你別讓它孤單太久了,它有靈性,會想人。
她說,小初走了,也好讓它陪陪你。
我看到謝宸旻黑色的瞳孔漫無目的地向外望著發愣,然後轉向了手邊的招財。
招財看著他,哈著舌頭,腦袋一歪。
他說,哦。
招財是會想人的。
到現在它還把進寶趴著睡覺的毛毯藏在窩裡,誰也不讓動。
每天迎接謝宸旻回來之後,都會習慣性地把腦袋轉向門口等一會兒。
我記得他把它給我的時候,它還很小。它太聰明了,在陌生的環境裡畏手畏腳地討好著我,生怕再被丟掉。
謝宸旻說,初,你在等我幾年,我就去你的城市。
你一個人的時候,讓這個小傢伙陪陪你。
對了,它叫林招財。
我想這個傢伙會記得我的體溫和味道的。在它每個做噩夢的晚上,總喜歡把白色的狗頭嗚嗚地往我胳膊肘里拱。
我的同事問我單身嗎。
我說,沒有。
他們說,怎麼沒見過你對象。
我說,他不在這個城市。
他們笑,勸你一句,異地戀不長久的。
我說,嗯。
他不在這個城市,但他是在我身邊的。
招財像慘了謝宸旻,身為一隻薩摩跟只二哈一樣能拆。每天它用尾巴和舌頭叫我起床的時候,我就感覺某個傻子從來沒離開過。
……
謝宸旻掛了電話,對招財說,你怕一個人嗎。
招財的黑眼睛懵逼地看著他。
他想了想,換了種說法,你怕一隻狗嗎?
招財不知聽懂沒,反正汪了一聲。
謝宸旻從招財碗裡偷了一粒狗糧獎勵它。他摸著狗頭,說道,我也是。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像在悽然的寒夜裡囫圇吞下一杯冰水,歇斯底里的涼意刺痛五臟六腑,跳動的血液也被凍住。
我伸出僵硬又虛空的手,妄想摸一摸他的頭。
謝宸旻突然站了起來,身體穿過我的手掌,我大概就此碰到了一顆鮮活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