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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並不涼爽,甜筒開始融化。
「打人的時候不是很厲害嗎?你還會哭啊,梁以霜。」
梁以霜抬頭就看到沈辭遠,和他遞過來的甜筒,小矮子小瘦猴一樣的男生笑得很嘲諷,她胡亂揩乾淨眼淚,故意扮凶。
「要你管?你離我遠點。」
他就在她旁邊蹲了下去,「快點,流了我一手,回家我奶奶給我洗衣服肯定罵我。」
她猶豫接過,斜眼一瞥,沈辭遠直接用校服擦手,看得梁以霜嫌棄得直皺眉。
兩個人靜靜地在夕陽下並排蹲著吃完冰淇淋,梁以霜小心從書包側兜取出半卷衛生紙擦手,還分了沈辭遠兩格,沈辭遠只笑,連句謝謝都不講,很沒禮貌。
其實那天沈辭遠什麼也沒說,可好像他默默地陪著自己,她就會好受很多,平復了心情被他陪著回家。
分開的時候他臉有些紅,說了一句話就跑,留梁以霜在原地摸不著頭腦,表情更嫌棄了。
他說:「你哭的樣子也很漂亮。」
誇她漂亮的話她聽得太多了,梁以霜很自信。
可那個時候的沈辭遠在心裡就已經默默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保護梁以霜,像她保護自己那樣。
小學時期的沈辭遠固執地從此再也不理王澤勝,一起玩球或者丟沙包只要王澤勝加入他也會立馬離開,是一個小小少年默默地在自己的世界裡孤立和排斥口出惡言的稚嫩同學,倔強又弱小。
後來中學,梁以霜出落得更加靚麗大方,除了同學,校外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也想泡她、和她談戀愛。梁以霜高中時和沈辭遠姜晴都不同校,有次三個人聚在一起,她吐槽有個打扮痞里痞氣的男生接連一周在學校門口守她,怪害怕的。
沈辭遠氣得就差要罵她,站起來比她高一頭的大男孩表情兇巴巴的,「你怎麼才說?」
他請假早退,坐四十分鐘公交跑到梁以霜的高中門口等著。梁以霜放學時校門口聚堆的圍觀者已經散去,只聽到都在討論剛剛有人打架,門衛保安和幾個男性家長都在幫著拉,差點叫警察。
那個痞里痞氣的小混混再沒騷擾過她。周末見到沈辭遠的時候,他臉上的青紫褪了不少,但還是很明顯,她突然意識到他們的身份對調,沈辭遠長大了。
那是守護了她整個少女時代的男孩。
……
翻覆著睡不著,陸嘉時工作也不輕鬆,已經入睡,梁以霜儘量放輕動作起身,拿走床頭柜上的手機出了臥室,又把自己反鎖在衛生間裡。
夜裡驟然脫離了被窩之後,感覺到地磚的涼氣順著光溜溜的腳上涌,梁以霜打電話給梁淑玉。
人在極度不安的情況下總會下意識地想家、想媽媽。
梁淑玉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問她幹什麼,梁以霜沉默,就在梁淑玉差點要掛電話的時候才開口。
語氣哀戚,「媽媽,你後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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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淑玉立刻清醒了五成,雖然梁以霜的問題奇怪又莫名,但她隱隱約約之間感覺完全能接收到對面的情緒,或者說癥結所在。
「大半夜的你說這些幹什麼?」
梁以霜蜷縮著坐在馬桶上,頭緊貼膝蓋,低聲重複,「我很後悔……」
「這麼晚不睡覺瞎想什麼?你上高中的時候我就是沒管住你才讓你早戀,十幾歲的小男孩小女孩懂什麼愛不愛的,你少發瘋。」
梁淑玉小聲數落,梁以霜甚至聽得到那頭男人厚重的呼吸和打鼾,她不用擔心枕邊睡得像頭豬一樣的男人被吵醒或是聽到什麼,梁以霜卻怕陸嘉時聽到,他們現在很好,她不想破壞掉。
她想梁淑玉十八歲就已經生了自己,如今居然在說她十八歲喜歡的男孩是懵懂無知,梁淑玉就是這樣不講道理,她懶得戳穿。
「可我忘不了他,他走了這麼多年,現在離我那麼遠,我還是想他……」
「你就是閒的!你工作太輕鬆是不是,出門談談戀愛行不行?女兒,等你到了媽媽這個年紀就知道,什麼事情和人啊都能過去,時間長就忘了。」
梁以霜深呼吸,她明知道從梁淑玉這裡獲得不到任何寬慰,只是因為她是媽媽,是生她的人,她還是忍不住想向對方求救。
「我談戀愛了。」
她這麼多年談過的男朋友不少,但是從來沒有讓梁淑玉知道,包括最久的陸嘉時,他們戀愛的時候發朋友圈她都是屏蔽梁淑玉的。梁淑玉不想承認也得承認,她以為梁以霜在和沈辭遠分開之後單身至今。
「談戀愛好,談戀愛好,有空帶回來給我看看。」
梁以霜已經過了心最痛的瞬間,此時渾身都已經涼透,她清醒過來了。
「我不想給你看,你也不一定想看到他。」
梁淑玉語氣有些急,剛要罵過來就被梁以霜打斷,梁以霜說:「媽媽,其實我現在過得很好,真的很好。我最近都很開心,晴晴不在,但是她要回來了。嘉…我男朋友對我也很好,我們住在一起,我已經很久沒想起他了……」
梁淑玉說:「這不就對了。」
「可我今天就還是想起他了啊……我有什麼辦法……」
心裡有掛記之人就像長期服用慢性毒丨藥,並非日日煎熬,越發邁向死亡,而是陣痛折磨,時不時的驟現於腦海。
她根本控制不了什麼時候會想起沈辭遠。本以為只有難過的時候會想,如今看來過得太好居然也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