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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D是「松本清霜2018」,梁以霜。
「+10」當然是他陸嘉時。
屏幕前的人冷笑,隨後又仔細確認時間不是剛剛,而是三天前,笑容又變了味道,好像僥倖更多。
時隔兩年,他出現在她的文字里。
插pter 03
生病緣故,梁以霜的假期延長,負責排課的那位主管老師發來長語音通知,主旨不外乎一句:病好再上班。
她巴不得如此。
要說如今的職業,那梁以霜算是澆灌祖國未來花朵的園丁,在一間教育機構做英語老師,受眾是小學生。
每次看到放學還要立刻來上所謂「英語興趣班」的疲累小朋友,都要慶幸自己生得早。
下午梁淑玉打電話過來,說今晚包餃子,非叫她回去。梁以霜從畢業就搬出去自己住,不過是因為不想回那個家。
也許因為昨夜的秋雨還殘留著冷冷的氣氛,梁淑玉又放低態度,說什麼「媽媽太久沒看到你」之類戳她心窩的話,梁以霜趕緊答應了事。
掐著開飯的時間,她打車回家,周六的晚上,有點堵。
想到剛讀大學那會,她們英文系主攻的是英語文學,但選修課也有幾門學霸偏愛的翻譯課,梁以霜大二的時候考過三級筆譯的證書,後來就沒深學過了。
那時候都以為畢業能做翻譯官、外交官,再不然也是向張璐看齊,心比天高。
不修翻譯的英美文學愛好者則以為自己能每天捧著霍桑或者哈代做文學研究,寫篇論文都會登主流雜誌。
烏托邦夢想家則要繼續讀書,出國一定要去英國,那裡的文學才更地道,國內也要去北京上海,前途無量。
實際上臨近畢業立刻大夢將醒。
兩成的同學升學,有錢出國,沒錢考研;一成做銷售,剩下七成全都成為英語老師。
略有誇張,但差不多如此。
梁以霜一向務實,從沒幻想過自己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出息,她只想賺錢,做老師也因為賺錢。
拼的時候一周上二十個課時,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空虛寂寞,於是變得入睡困難。
世界上為她惋惜的人有很多,唯獨沒有她自己。
姜晴去年參加一個學妹攢的局,學妹傳話,梁以霜有個留校做輔導員的室友,跟學弟學妹們背後刻薄她。
「英文系的大美女,上學時那麼有名,還差點成為校學生會主席,畢業就當了個機構老師,教小學生,她肯定考不上編制……」
梁以霜聽了直笑,「任雪靜是吧?小輔導員,拿兩千塊錢工資,還要費老大勁申補貼,你看她當我面敢放一個屁嗎?」
計程車停在一片老小區門口,梁以霜付錢後下車,爬六層樓梯後微喘,敲門,梁淑玉從裡面打開。
「又不帶鑰匙?餃子好了,我正撈呢,你把門關上。」
梁以霜踢開門口大喇喇擺著的男士拖鞋,從鞋架挑看起來最乾淨的一雙換上,「你又煮餃子?我不愛吃水餃……」
「給你蒸了一簾,我吃煮的。」
廚房裡電磁爐開著作響,梁以霜聞言沒再多說,梁淑玉迷信,非說水餃的個頭樣子像元寶,寓意好,招財。
活了半輩子也沒見她有過什麼財。
晚飯只有母女兩個一起吃,梁以霜想到那雙男士拖鞋,只是想了想而已,沒說什麼。
還是梁淑玉先提:「你王叔叔和朋友一起喝酒,不回來吃。」
梁以霜用鼻子哼氣,「你對象的行蹤,跟我報備什麼?」
「我要是和他結婚了,那他就是你後爸。」
「你死了心吧,我叫不出口,太噁心了。」
梁淑玉嘆氣,她每次講到這個話題梁以霜都不太配合。
「他現在很少喝酒了,今天也是老朋友推不掉,餃子他陪我包完的,還心疼我幫我剁肉餡呢。」
梁以霜夾了一隻餃子舉起,「我說怎麼這幾個長得像蛹似的。」
餃子白色的麵皮蹭上了筷子沾染的醬醋汁,她看了兩秒,還是覺得吃不下去,筷子分開放下,轉而夾了個形狀正常的。
梁淑玉的話徹底咽了回去。
吃完晚飯梁以霜走進廚房洗碗,打掃乾淨後看向窗外,天黑得徹底。
臨走之前她穿好鞋,轉頭和旁邊的梁淑玉說:「你自己都知道,他免不了靠你養,當然巴不得跟你結婚,那你後半輩子就跟他耗著了?那麼愛喝酒,說不定哪天半夜死你旁邊……」
意識到話說得太惡毒,梁以霜趕緊改口,「還是那句話,你不想工作就歇著,我養得起你。但我只養得起你了,媽媽,我不想再負擔一個拖後腿的酒膩子。」
也不知道梁淑玉聽進去沒有,她無聲離開,老舊的防盜門再輕手還是要撞出冷硬的聲音,驚得人心裡一沉。
走到小區門口,這邊老人比較多,天一黑安靜得很,跳廣場舞的阿姨都在結伴回家。梁以霜沒看到等的人,低頭打開手機,果然有未讀消息。
「霜霜,我工作沒做完,要加班,不能去接你了。晚上降溫,你別等公交,打車回家。」
「到家告訴我一聲。」
瑟瑟晚風吹過,確實很冷,裙擺寂寂飄蕩,她今天穿了打底褲,但還是覺得冷風鑽了進去——關懷簡訊並未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暖。
人有時候太過務實也不好,容易變得寡情世故。